「哎——來了。」里間走來一個清爽的短發女孩,笑意盈盈地說,「小姐,有什麼可以幫您?噢,你喜歡這盤緣分草,」
「它叫緣分草?」燕子低叫一聲,立即把捧在手中的花盆舉至眼前,「真的嗎?」
「真的。」女孩微微一笑,「買一盆吧小姐,她會為你的愛情和婚姻帶來好運。」
「呃,謝謝。」燕子心中一喜,「但我還是不懂,何以把一株平凡的小草叫做緣分草?除了它的葉子像心形之外,也不見有什麼特別啊?」
「當然是有原因的,來,我做給你看!」女孩輕輕蹲子,在盤中一條小睫上小心拗下一小截,然後把草根橫放在掌心,淡笑看著她,「可以開始啦!如果你在心里默念著心愛男人的名字,雙手慢慢在睫頭和睫尾處以直線撕開……記著哦,不能把睫的頭尾一分為二,要一分為三哦。然後嘛……你就各自捉著最邊兩條,輕輕往下撕開……」女孩淡笑調開視線望著手中的草睫,低聲說,「你能把睫兒撕至中間,它就會形成一個菱形框框,很漂亮哦。如果真能那樣,你和他就是有緣分的,無論遇到什麼事也不會分開!即使分開了,最終也會再走到一起!」
女孩天真的神色令燕子莫名感動——人心本善,或許她不只為了想賣掉價值十五元一盤盆的緣分草,而是希望客人得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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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可愛的緣分草一臉淡笑朝家里走去,一推開門,赫然就見到婆婆和大姑李夢端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小外甥女蘇蘇正把一只玩具毛狗打斜摟在懷里「咿咿啊啊」地拍它睡覺。
燕子微微慌亂,連忙上前打過招呼,又立即賠笑說︰「我現在就煮湯去。啊,婆婆你要喝什麼茶水?我前一陣子買了正宗的大紅袍,沖些給你喝好不?’’婆婆淡著臉擺了擺手,「不用了,坐在這兒喝了一個鐘頭的茶了,嘴巴都淡了!」
燕子訕訕應了一聲︰「那……那我先去煮湯了。」
婆婆從鼻腔里應了一聲,那斜睨的眼楮似是盯著她,又似乎沒有。
李夢忍不住了,拉長著臉朝她說︰「你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現在十點了,煮湯花去三小時,阿皓可要下午才能喝!」
「就是!」婆婆本來不好的臉色更沉了下去,「這兒離菜市場不遠吧,你什麼時候出門的?」
「我、我八點出門……」
「現在十點半了!」婆婆瞄了一眼陽台窗邊那只貓面壁鐘。
李夢一噘嘴,「市場旁邊又是超市又是時裝街的,她豈有不逛逛去的道理?」
明是女兒猜的,婆婆卻當成真的一樣,臉色越發難看,「明知老公不舒服還逛街去?像什麼話!他可是這個家的支柱,你不用工作他可得去工作!」
燕子羞愧非常,漲著臉正要解釋,那李夢又搶先說︰「人家現在可是少女乃女乃呢!不天天逛街去哪配這身份了!」李夢是個離婚女人,對于無論是表象還是實在的幸福女人都有莫名的敵意。話畢,她還轉過面去輕斥女兒說別穿著鞋子坐上沙發,像是完全不留意燕子的反應。
燕子哪里還敢說話,應了一聲後連忙鑽進廚房。
先裝了一鍋水打著燃氣爐煮著,再從膠袋里掏出瘦肉擰開水喉急急清洗。「嘩啦啦」的水聲觸動心底處積郁良久的委屈,一滴清淚驀然滑落!燕子抬起油膩的手,盡量連臂膀也移至前面擦了擦臉頰,吸了一下鼻子。
兵里的水「噓噓」地叫喚,快要開了。
罷才她轉入廚房的時候,看見李皓站在走廊旁邊的藤藍子找漫畫書,是給蘇蘇看吧。他必定听到親人們對她的斥責。在李夢說她「少女乃女乃豈有不去逛街」時,燕子睨見李皓的背影僵硬,抬頭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吱聲。
燕子心里一激,眼眶再度酸熱,只得不斷作深呼吸忍住情緒,視線睨了一眼順手挽進廚房里的緣分草,心形的葉子從膠袋伸出頭兒,那一種很福氣的味道立時張狂在她的視線里。這是不是一種無意的諷刺?以前在「永盛服裝公司」時,有過一段時間原非對她頗留意,也曾有兩個頗優質的男客戶追求她,她不喜歡,只是一廂情願地愛著李皓。終于等至一天,他莫明其妙地約她外出。她驚喜莫名,一頭熱撲了過去……
可以嫁給自己想嫁的人,卻感受不到渴望良久的幸福。
冷淡、客氣、忽冷忽熱的態度卻不時感受。有時會顯露出莫明其妙的寵溺,瞬即又能轉化成無法言述的疏冷,仿佛因為寵錯了對象而猛然驚醒,每每令她懵然如從平地失足跌落枯井。
她不知道他的心究竟在想著些什麼,只得不時誠惶誠恐地模索著。縱然想過要花無數時間心力去融化他的心,那種不知何去何從的迷惘心理已產生出頹廢的化學反應。
不知什麼時候,李皓走到最外邊那張沙發坐下,那兒既能和母親姐姐聊天,又能望見廚房里的她。
燕子知道他在留意著自己,便故意窩在廚房找這弄那,手上的東西抹過了又抹,硬是不回頭看他。李皓感覺到了,神情略顯不安,更不時睨望過來。
半晌,燕子听得他叫媽媽與姐姐帶蘇蘇逛街去,蘇蘇听後立即蹦下沙發又跳又叫,吵著說要去「歡樂時光」吃自助餐。婆婆和大姑拗不過蘇蘇,只得去了。
燕子覺得李皓是有意支開她們的,心里的氣便消了些。及至大門「砰」地關上,更覺得輕松了許多。
李皓走進廚房,挨向她輕聲問︰「有沒有湯喝?」「哪有這麼快。」她悶聲答。李皓「嗯」了一聲便沒說話,卻仍然挨在她身側。
極少見他這麼沾著自己的,燕子心中的氣越發下去了,扭頭小聲問︰「你今早咳嗽沒有?」
李皓微微一笑,拈起她一撮鬢發由上而下輕輕捋著,「沒有,難為你一大早跑菜市場幫我買肉煮湯,我斷是不敢咳了。’,燕子略略垂下小臉,「你果真這麼听話嗎?」
「當然,我知你不是那種沒條理的人,遲歸一定有原因的。」
她臉一紅,順手拉過一塊抹布隨意抹著灶台,「今早我的確逛街去了……
「你想逛就逛好了。」李皓略離開她,倚向旁邊的門側處,「別把媽的話放在心上。」
「嗯,不過如果她們下次來這兒……」
「我會先打電話通知你。其實你能夠尊重和理解她們就夠了,我媽以前也和女乃女乃處不來,我這人並不十分欣賞人際關系技術高超的人。」
「你真是這樣嗎?」燕子扭頭,幽黑的眼楮盯著他。心中渴望通過這樣的眼神,微妙地加深兩人的默契,拉近情感上的距離。
「是的。」李皓的眼神一閃,臉孔揚起一抹淡笑,視線微微移向側邊的窗戶。
燕子點頭,心中微覺失望。他對她的愛,似乎被什麼東西封存住了,或許會不時泄露少許憐惜,但他似乎在壓抑著不讓自己這樣。
「那就好。」李皓訕訕的,似乎有些內疚,便轉身朝門外走去。跨出門去時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折回來輕挨上前,輕摟著她的腰身說,「對了,我今晚不在家吃晚飯。」
燕子應著,右手微微抖了一下,又拿起旁邊的布,擦著已經光可照人的大理石灶台。
「再擦下去石都薄了,總之我不會很晚回來。」
李皓環住她的腰,附在她耳邊輕說,「其實今天是原非生日呢,我是一定要到的,本來他也約你去,但一伙男人在西餐廳吃完飯再喝酒,你去也是捱悶兒,便替你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