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盈瞅了一眼寧聰的側面,感覺他有點生氣,以為是阮玫說得過分了,便說︰「或許寧老板在想著生意上的事,一時失神呢。」
嗯,這句還很入耳,看來這女孩頗會體諒人。寧聰的怒氣微微少了一些,便應道︰「這陣工場的確不夠人手,工人晚上都要加班。」
「那就請人啊,現在正值暑假,很多暑期……工……」話未說完,阮玫一下醒悟,要閉嘴已經來不及了!她望了望寧聰,又扭頭望著卓盈,在見到後者微微彎起了嘴角時,她恨不得立即咬斷自己的舌頭!
「既然卓小姐想攢多一些生活費用,不妨到我的工場幫忙吧,你和阮玫是同班同學,應該都是學經濟的,那就負責開配料單和客戶訂貨登記就行了。為期一個半月,工資共八千元,包午餐,如何?」
「好!當然好!寧先生肯聘用我,實在求之不得。」卓盈立即笑著點頭。
然而,她的急切卻令阮玫狐疑,這姿態哪像一向斯文的卓盈哪,何況邀約者是她一向都不太放在心上的男人。莫非她看上了……寧聰?
這樣不好吧,全村子的人都知道村長常常有心無意地四處宣揚寧聰是他的未來女婿,那個琳琳更是整天賴在蓮藕工場粘著他,一副老板娘的架勢。萬一卓盈真的看上寧聰,又萬一被琳琳逮著些許蛛絲馬跡,掀翻醋壇子就大事不妙了!那個刁蠻任性的琳琳可有一米七的身高,只要她抬抬手,就能把嬌小的卓盈弄到蓮塘里去!
阮玫有些不安了,開始沉默不語。其實,她是模著下巴在小心觀察卓盈,卻見她一臉悠閑地望著窗外,似乎沒有像其他春心蕩漾的女孩一樣,借故偷看喜歡的男人……
阮家家在村子南端,因為清秀佳人卓盈的光臨,令阮玫的兩個兄長大為興奮,雖然不至于要立即訂立追求計劃,但男人就是男人,有一美女時常能在面前養一養眼楮,絕對是一件賞心悅目的樂事。
第二天一大早,阮媽媽便在樓下尖著嗓門當活鬧鐘,連聲尖叫了三十秒。卓盈立即以迅速卻不失優雅的姿態,梳頭洗漱。阮玫百般不情願地半睜開眼楮,賴在床上瞄著她換衣服。
「喂,回頭是岸哪……」
「No!」卓盈依然故我地挑揀著衣服,選定了一件簡樸的藍色T恤,一條洗水牛仔褲,「拜托動作迅速點,若要我獨自出門模索著前去,你良心過不過意得去啊?」
「卓家財大氣粗,要是卓二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卓伯母的太極劍斜斜一伸就能挑了我。」
「對極。所以最好別開罪我。」
「你這是吃飽飯沒事干!」阮玫不甘不願地爬起身子,跪在床上嘟囔,「扮豬扮狗也比扮窮光蛋強,窮豬不用干活,窮人要干活……」
卓盈拿過T恤正欲換上,「我只是想舒舒服服,不被任何人注意地過一個暑假。」說話間,她解開領口的扣子,一顆,二顆,三顆……
阮玫睨著她半露的酥胸,眼楮緩緩眯縫——這妞兒真人不露相,內中很有料子耶。她咕嚕地吞了吞口水,輕咬了咬嘴唇——這當然不是以男人看女人的反應,而是女人與女人之間先來個相互比較,再自慚形穢的無意識動作。
半晌,她還是忍不住問︰「喂,你啥時穿起三十四了?」
卓盈立即意識自己正被之女覬覦,連忙把解開了一小半的領口快速一攏,扭轉身子再繼續處理,卻不忘再回頭瞪了她一眼。
阮玫哼了一聲,懶洋洋地爬起來,一只手捂著嘴巴一只手揉著頭發,梳洗去了。
「要趕快,十五分鐘在樓下集合!」卓盈朝門里叫。
洗手間的門「砰」地打開,阮玫滿嘴的牙膏泡沫,咿咿呀呀地叫︰「遲到一些會死人啊!」
「不會死人,卻會沒了全勤獎,打工仔通常都是這樣。」卓盈氣定神閑地開始穿鞋子。
「明知自己袋子里金卡銀卡好幾張,還夠膽說自己是孤兒要掙生活費,你這是犯賤,小心被雷公劈!」
「反正有你陪著!」卓盈朝她眨了眨眼楮,拿起雜物架上的背包,朝房門大步走去,「別一心二用,小心吞掉牙膏泡沫,會反胃的。」
阮家大廳十分熱鬧,連從不在家吃早餐的老大阮昂老二阮朝都圍坐在餐桌旁邊,一見卓盈下樓,立即堆起笑臉。阮父阮母更是覺得玫玫那種粗線條性子居然能交上卓盈這種文靜溫柔的朋友,真是太難得了。
幾個人便如一家子般聊著閑話,吃著油條喝著肉粥,十分的輕松自然。
等阮玫也吃罷早餐,兩個女孩便騎上單車,哼著歌,沿著鋪了水泥的堤壩一路往寧家蓮藕的加工工場而去……
七月的早晨陽光燦爛,堤邊種著不少的芒果樹和芭蕉樹,這些常年綠的木本植物,只要一伸手,就能把果子摘下來,即使是青澀澀的樣子,仍然想放到嘴里嘗嘗。
轉過一彎堤壩,堤邊果樹漸少,極目而去,皆是碧綠一片,阡陌縱橫的藕田像一張平鋪的手織毯子,粉色蓮花浮于其間,讓騎著單車穿行在藕邊堤畔的她們,果真有點「蓮花仙子」的模樣。
前方出現一座並不太高的山坡,阮玫說那座山叫飛鳳山,山腳下一溜石棉瓦頂的平房便是寧家蓮藕的制作工場。內中一間二層高的樓房,樓下是倉庫,樓上是辦公室。工場大門前是一條大馬路,往東邊去,是村內的市集和村民的居所。西邊是一些菜地和苗圃場,前方數十畝地域被劃分為十口大蓮塘。
阮玫熟門熟路地領著卓盈推車進入一座圓形的大門,把車子停在靠近牆邊的遮陽棚架。然後拉著她拐向左邊,朝那座二層的樓房走去。
「來,我們先向聰哥報到。在他面前晃一晃,我們今天開始就有工錢哪。這聰哥是個工作狂,每天最早報到最遲離場,鎖匙從來是他拿著。」
卓盈下意識掠了掠鬢間的發絲,「自家生意啊,看緊些也無可厚非吧。」
「這沒錯,但更大的理由是……」阮玫站在梯間平台左右瞧了瞧,湊向她壓低聲音說,「因為寧家的蓮塘都是租回來的,所以聰哥就想掙多一些錢,另謀出路,以免受制于那個人!」
「可以買回來吧。」
「嘿,那程家擺明說這蓮塘不賣的,留給女兒當嫁妝!寧家沒辦法啊,村長有錢有勢,听說今年還要去競選區議員呢。這些年來白沙村沒哪個女孩敢對聰哥示好的,雖然他沒表現什麼,但連終身幸福這麼私人的事,也成為大家茶余飯後的談資,別說他自己,我們想想也覺得難受。」
卓盈也很替寧聰不甘,卻天生不習慣說三道四,便輕聲說︰「他的努力目標很正確吧。」頓了一頓,她又說,「其實,他可以拒絕啊,如果生意場上的合作關系要以某些私人利益作為交換條件,尤其是終身幸福這碼事,確實……沒必要吧……」
「不可能拒絕的!這十多口蓮塘是寧家老爹的心血,而這個蓮藕加工場則是寧聰獨力開發的,而遠近聞名的寧家秘制的糖脆蓮藕片就是寧家小妹的精心之作。先前還有食品集團出高價購買這個秘方呢,寧家卻死捂著不放……唉,反正寧家一家子都離不開白沙村,離不開蓮藕了。」
原來如此,卓盈的心微微有些落寞了。
「其實以聰哥這麼有實力有性格的人又怎麼會喜歡那個無腦的琳琳!」阮玫噘著嘴,拉起卓盈小跑著沖上樓梯。粗淺無腦?卓盈眨了眨眼楮,「不是如此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