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沒有回答,心里隱隱地渴望著親自到那一片群峰簇擁,氣勢磅礡的橫斷山雪域去,然而,心底似乎又突然翻涌起另一股淺淺的不安……仿佛,仿佛他此次出行,將會面臨一些詭異的經歷……
正在思考之際,胸口處突然涌起一股淺淺的暖意——細碎飄忽,緩慢游動,仿似一道熱流,在心房輕輕劃過……衛風微微皺眉,抬手輕輕按住心房。然而,就在他觸及身體之際,卻赫然驚覺他的手正捂住襯衣的口袋——那兒放著的,是剛才在那條怪異的小巷里撿拾而來的貝葉吊墜!
「風?怎麼了?」查理在活筒另一邊追問。
「我還在考慮……」衛風返身走出陽台避開蘇雷和向擎的視線,慢慢掏出吊墜托在掌心……
下一刻,強烈的驚愕再度在胸口上尖銳地劃過。貝葉吊墜正面的雪山女神臉孔正恍恍惚惚地泛出一股淡淡的綠色光芒!
他凝神屏息地觀察著她的臉孔,在漸漸消失的瑩光里,那清透如天使般的臉孔,仿佛在微笑……
奇怪,這塊詭異的貝葉吊墜何以會不時發出綠光?莫非它會向人發出奇異的預示?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它現在是否在暗示些什麼?是否要他親自到盤踞在滇藏邊界的橫斷山脈,為那對年邁的華僑夫婦找尋一份神秘地遺失了二十七年的親情?
半晌,他朝話筒回答︰「好吧,我接受任務。」話畢,眼眸無意識地掠過一股滲透著期待和紊亂的情愫。
三天後,一輛直升機載著三個大男人和各種先進的攀山器具自香港出發。
藍白相間的飛機穿過廣西壯族自治區,越過墨綠如雲、浩如煙海的雲貴高原,朝中國西部的橫斷山脈飛掠而去。
向擎在駕駛艙駕駛飛機;機艙內衛風眯著眼楮不知在想什麼;蘇雷則抱著手臂在睡懶覺。
窗外的天很藍,雲層薄薄的,飛機穿雲而過,遺下一條淡淡的白色霧氣,如同仙女手中的塵拂,在藍天白雲中輕輕劃上一道弧線,卻容不得世人再次凝視,便迅速彌散。
蘇雷一直在注意著衛風,事實上,這三天三人忙于采購出行物資而同起同息,他就一直在注意著他。蘇雷覺得衛風臉上的期待和不時無意識地攏緊眉心,令他覺得老大此行不是為了金錢,也不是為了尋找刺激,而是為了求證一些在腦海中隱隱浮動,卻無法用口頭表述的復雜感覺……
「老大,查過銀行賬戶沒有?」
衛風正半挨在椅子上眯著眼楮養精神,臉上的淡然非常配合他狀似慵懶的姿勢,但那一雙隱隱閃動的眼眸,似乎再一次無聲地告訴旁邊的蘇雷,他的心情,並不如表面上安靜。
「老大?」蘇雷微微直了直身子,盯著他,「神游太虛哪,這不像你的脾性耶——」
衛風緩緩睜大眼楮,「我出任務不一定為了錢,但不收錢我是不會出行的。」
蘇雷干笑兩聲,「對,先收了錢才是正事,否則老狐狸還以為我們是義工敢死隊,為那伙終日吃著無憂米的富翁沖鋒陷陣死而後已呢——」
衛風覷他一眼,「你不是挺迷信嗎?在出行當天提了N次‘死’字——」
「我這就叫迷信哪?我們即將接觸的雲南馬幫就不知算是什麼了。他們連盛飯的家伙都不能叫飯碗,踏入家門該先跨哪一條腿都得講究呢——」
衛風挑挑眉毛以示回應,隨即眯著眼楮扭頭看向窗外。
蘇雷知道他有心事,但對方不說,他也無意開設「蘇雷熱線」,人嘛,想不通自然就不會想了——
「蘇雷——」
「嗯?」歇了這麼久終于開口了,真是衛風式的談話方式。他正準備閉目養神呢。
「關于祖母綠這種寶石,你听說過什麼故事沒有?我的意思不是要分析它的構造和質地,而是它的傳說……」
「哦?」蘇雷盯了他一眼。
衛風收回視線,沒有追問。
蘇雷淡淡地一笑,拖著聲音說開了︰
「這種寶石越是通體透綠就越有靈氣,早在公元前四千年的古巴比倫國,人們就把它喻為維納斯女神的信物。在古羅馬帝國,民眾認為佩帶它能帶來超能力和超強記憶,而古埃及人則認為祖母綠是愛神臉上的一滴眼淚,也被稱做天使的眼淚……反正傳來傳去,都是與某個美女神仙有關的吧——」
「與神仙有關系?」
「嗯,一些野史奇書認為,人若佩戴原體采用的上乘祖母綠的雕刻物能令精神境界更為潔淨。听說它自身發出的綠光集合了天地間的日月精華,山川靈氣,是至死不渝的愛情象征——」
「愛情象征?」衛風微微一愣。
蘇雷聳聳肩,
「是啊,听說某些祖母綠佩飾被法力高強的大師輸入強大的念力,會產生一種同己相吸、異己相斥的磁性……咳,這種說法倒有些玄了……不過這也只是一種傳說而已……」
衛風「嗯」了一聲,閉上眼楮斜挨在椅背上,沒有再說話。
時間輕輕流逝,現在已是下午了。衛風略活動了一子,扭頭望了望蘇雷。他似乎睡不安穩,臉微微地青白——是因為接近高原的氣候了。
衛風替他蓋嚴毛毯,視線從飛機舷窗看下去,高原之上,石林、石芽,峰林等地貌隨處可見。大小不一的壩子,幻化成山水拼圖上的小方塊,有稜有角地拼湊出一方色澤斑駁的世界。綠色的梯田上總會零散著很多黑色的岩石,遠遠俯視,就像在綠色的圍棋盤上隨意撒下一把黑子,顯得奇異而別致。
黃昏將近了,西斜的陽光把那些細小而美麗的組合全部染上一層安詳的金黃,很美,一種遙遠的美。
飛機越飛越高,他們的高原反應漸漸加劇。衛風感覺四肢有些麻木,頭腦卻仍然清晰,除了呼吸略顯沉重,心情也有些飄忽、躁動與不安外,還有一股舍棄塵囂的竊喜。
腳下的山脈突然增多了,幾乎是連綿不斷的。一些隱隱約約刻在山脊上細如游絲的道路,寂靜地彎躺在巍巍的山脈之中。遠遠看過去,黑黝黝的山巒間,纏繞著迷離的霧氣,讓人無法不凝神注視,像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命令著你要這樣去做——
沿著山脈和河流看過去,發源于唐古拉山的金沙江、瀾滄江、怒江逐漸壯闊,如同銀白色的練帶,彎曲飄動在連綿不斷的綠色或紅色的山嶺之間,卻又在突然之間兀地高起一堵鐵青色的山脈,然後,是更高海拔的黑沉沉的從北到南排成幾列、氣勢森嚴的山脈。
仿佛,它就是這樣從地面陡然抬升,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在浸透著原始的蒼涼之中,顯得壯麗雄奇,卻又茫然孤獨。
突然,前方時明時暗地反射著一點點銀色的影子,衛風頓時挺起身子,凝神望向前方——似乎,有一股氣勢磅礡的、原始的、朦朧的萌動,漸顯于暮色灰黑的天邊,那兒,閃動著一簇簇帶著銀光的影子。
他知道,那兒便是橫斷山脈,無數不可預知的際遇,正在徐徐揭開神秘的面紗……
第二章奇特的少女
天色迅速地黑沉下來。飛機降落在人跡罕至的橫斷山脈以東一片略為平整的壩子上,內中零散地住著數十戶納西人。衛風知道,這兒是離華僑夫婦的女兒女婿失事地點最近的一個村莊。村民們一般都為外來人和旅游團帶路、運送物料,人們稱其為馬幫。
查理早已委托趕至德欽的徐先生在這個小村莊聘請幾個村民負責看守飛機,以便他們任務完成後,可以迅速離開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