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藍撥開花兒瞧了瞧,"別急……往日是水平型插花,今天就來個……扇形插花也是可以的。"她蹲下來拿起金魚草、蛇鞭菊、飛燕草等線形花類修剪一翻,按三角造型作變化,然後在中央插上百合和芍藥作定形,旁邊伴上小菊和丁香,圍成放射狀,再略一擺弄,一盆款式美麗又新穎的插花就出來了。
阿芬開心得一拍手,"嘩,好漂亮,可要你這麼心靈手巧的人才弄得呢,干脆以後你負責插花,我負責替你淋花草吧——那比較適合我。"
"我才不用你淋水,你管治杜賓狗好了……"于藍抿嘴一笑,她知道阿芬最受不了那幾條狗。常常指著它們說拿了好處不認好人。狗兒好像听得懂她的說話,老是"嗚嗚"地瞪著眼楮向她吹氣。
"喂,你是不是有意惹我發火?"
"你看你……一提起它們嘴巴就翹得像個小尾巴……"于藍被她的怪樣兒逗得笑個不住。
"還譏笑我?接招!"那邊伸出手就往于藍胳肢窩搔去。
"別——"于藍抱著手臂,笑著往樓梯後面縮去。
眼角余光里,發現梯間有一個人影立著,她笑著轉過頭——是韋諾!
笑容立即僵在臉上——也不知他站著看多久了。
于藍臉色發白,隨即垂頭往廚房走去,阿芬也跟在她後面直吐舌頭。
韋諾環手抱胸,微歪了歪脖子,心中奇異于那張純然干淨的笑臉……經歷那事之後,她怎麼還可以笑得此般開心?
燃起香煙,他深吸了幾口,慢慢踱回書房,心里仍然疑惑——所謂龍生龍子,隼生梟桀,于志成那等小人怎麼可能生出一個如此潔淨純然的女兒?仿佛只求周遭簡單明朗,不致令她惶然不安,就會滿足、快樂。
于藍……潔淨純然?他又狠吸了一口煙,似乎想駁斥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形容于家的女兒,然而,他沒有繼續,因為那確實是一些不斷游曳在他心里的真實的感受。
也許幼年時代被仇恨充盈,所以造成他今日多疑冷淡的性情,每遇有刻意接近的女人,總會越加防範,特別如蘇玉群般滿目風騷狐媚的類型。也因為如此,他和漂亮嫵媚的女人可以在床上極盡瘋狂,激情過後,始終沒有女人能進駐他的內心。
他雖生性乖戾,卻並非嗜血之徒。然而疑心極重、擅報復,是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欲犯我我必犯人的性子。這種多疑心理,不但讓人難以揣測,而且極其敏感,仿佛只要有人多加注意他一眼,便惹起他的防範。
這種性格,要如何才能獲得他全心全意的信任?難吧,就算他的現任秘書曼青,長相溫柔甜美、行事聰明能干,和他上床後,對他明里暗里有影響的事,他總會有意無意地要探個明白。而她欲蓋彌彰的行徑,早已被他看穿,于是,疑心頓生、芥蒂滋生。
一個男人如果無心于一個女人,而女人仍然委曲求全地順從他的話,可能是因為愛,更可能是為某種目的而耍的手段。這種有目的而為的舉動,不一定令他憤怒,但一定令他反感。
然而,無論在工作和應酬上,曼青有著都讓他無可挑剔的能力,這讓他又在某些方面頗為信任她。年紀漸增,他有時會感到疑惑,自己真會娶她嗎?每每思量過後,幾乎真要決定向她求婚算了。畢竟,對男人來說,婚姻的某一種含義,只是為圖個方便而固定一個伴而已。
當曼青心安理得地準備當上韋太太的時候,他的前任女友卻突然出現。那女人名叫雨姬,一連幾天來電約他吃飯,他推搪,雨姬便揚言要站在公司門前,直等他應承她的約會為止。
當雨姬打來第八次電話的時候,他剛好有事走開。
曼青拿過電話柔媚著說︰"哦?你就是雨姬小姐?呵呵,我勸你還是不要再找他了,因為,他曾告訴我,你的身材是他所有的女人中最差勁的一個,呵呵,我大概沒有告訴你,韋諾最討厭大波的女人。"
幾乎在同一時間,她扭頭看見站在檔案室門前的韋諾。
空間溫度驟然下降——他何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即使有,如此重申,也不是一個心胸磊落的人的行徑,而且韋諾平生最討厭就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女人!
那一刻,曼青仿佛听見美夢轟然破碎的聲音,而韋諾,若無其事地踩在上面,冷然而去。
曼青仍然盡心地替他工作,他對她的態度也一如往昔。一年後,曼青終于忍無可忍,接受了另一個男子的追求。再半年,他們雙雙步人教堂,韋諾當然有去觀禮。曼青也承諾繼續在公司工作。在新郎新娘交換戒指那刻,曼青微微側身看向韋諾,他送給她一臉舒暢的微笑——曼青心一涼,也許她應該再一次明白,即使在曾經的最親密的時刻,他也從來沒有愛過她。
這又如何呢,他的心,總會在女人愛上他的同時,猜忌頓生,不停度量她的人性品格。心底總渴望那個她不貪圖金錢享樂,忠實純淨而沒有心機,然而這樣的人,在他面前,何曾出現過?
或許,或許是有過的,曾幾何時,他望著于藍全然信任的眸子,一度訝然不已。只是,仇恨和承諾,如同大象與牛毛,不可相提並論,誰叫她什麼不是,偏要是于志成的女兒?
每每見著韋妍狠然盯著于藍背影的時候,心里就涌起熾熱的仇視和痛苦。他的心疼痛而憂傷,卻並沒柔聲安慰,只因明白,面對切膚之痛,最動听的言辭同樣蒼白無力。該做些什麼讓妹妹快樂?似乎最簡單不過的答案是,讓于藍痛苦。
可能他對于藍心中始終積蓄著一股無法理順明釋的……歉疚吧。每每再觸及于藍蒼白的小臉,臉上雖然擺出冷硬的表情,但內心,那份歉疚卻長久發酵變異,逐漸轉化成絲絲赤痛。
手中刺痛突現,韋諾微瞥一眼——香煙燃至指根了。他慢慢起身,行向兩米之外的煙盅,按熄手中的煙頭。
朝著指根上嶄新冒出的紅腫輕吹了一口氣,他又模向桌上的煙包,點燃,深吸……然而,這一連串的動作,並未洗去剛才想起于藍而莫名滋生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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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他回到中環的公司,白天忙于工作,晚上睡在寫字樓內的休息室,空余時間就窩在劉銳的酒吧混時間。
昏暗的酒吧里,總有無數美艷的單身女子扭動著身軀向他們示意。當一名大眼楮的卷發美女向他示好之時,他粗魯地拉過她就要到酒店開房尋樂。女人嬌笑聲聲,百般逢迎,迫不及待就要扭擺在高大健碩的身軀下。
才要開場之際,女人濃烈的香水味和脂粉味直鑽進鼻孔,韋諾突然無由地厭惡,便叫女人清洗。洗了一次,他不滿意,還要女人再洗——那女人發火了,撿起鞋子手袋就向外沖去,行至門邊時,還不忘狠狠罵出一句︰"你要是有潔癖,最好整輩子不踫女人!"
韋諾臉都綠了,又不好發作,只得臉黑黑地回到路易酒吧。那女人本是劉銳的熟客,早已火得想殺人般地向劉銳唱開了。
劉銳賊笑著損他,"韋諾會討厭脂味香?不會是好那味菜了吧——咦——你要是轉性子了和我先說,讓我趁早打死你算了,免得韋伯泉下有知,會……"
韋諾硬著脖子慢動作瞪了他一眼,"如果再說,現在我想打死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