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早熟和懂事,守住了一個不應該是八歲孩童要守的秘密。可是韋家在半年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種變化,讓他恨不得以自殺的方式報復自己的知情不報,以求永遠終結這份徹骨的悔疚!
沒錯,玉姨就是蘇玉群,于志成就是那個穿灰色T恤的男人。
二十多年前,蘇玉群是韋原的地產公司的小職員。
同室而處、日久生情,韋原對蘇玉群漸顯愛意,便瞞著韋太太頻頻約會她,在一次社交聚會後,韋原乘蘇玉群半醉半醒間,在酒店房間強要了她的身子。韋太太自生下女兒後身體變得非常虛弱,長年獨居治病,對于冷落丈夫著實很內疚。後來從旁人口中得悉他們的戀情,悲憤之際,卻又無可奈可。
那時正是七十年代初期,香港新一代女性勇敢無畏,大力叫喊要開闢屬于自己的天空,有自己的事業。
但大部分的女性仍然有著一切以丈夫、孩子為天的信念。為了不至韋家四分五裂,韋太太忍痛讓蘇玉群入住韋家,讓她當上名正言順的韋家二娘。
七三年香港股災,韋原的地產公司陷入困境,積壓了大批半成品樓房,更因為資金問題不能如期竣工,導致無法償還銀行利息及承建商的大筆經費。韋原夫妻二人四處求助朋友,終于籌集了二百萬港幣,希望先還掉部分利息,再用余款裝修一批適合新婚家庭二人世界的家居。
湊足款項那天,一家人都很高興,尤其是韋太太,還親自下廚幫著佣人梅嬸弄了滿滿的一桌酒菜以示慶祝。
當晚,蘇玉群把韋氏夫婦灌醉,然後從書房偷走二人籌集而來的全部款項,與于志成會合後逃離香港。
事發後,韋太太哀傷過度導致哮喘病發,半個月後在公立醫院離世。韋原的地產公司也同期倒閉。韋原欠上一的債,帶著韋諾和妹妹韋妍四處躲避債主。十年間,三人東躲西藏,溫飽不繼。
于志成和蘇玉群身攜竊回的巨款,連夜從水路潛匿台灣。三個月後,收購了一間資歷五年的服裝公司,名謂「成玉公司」。他和蘇玉群各佔百分之二十股份,另外六成由八位原股東擁有。之後,于志成不停打探韋家消息,發現韋原因為債務帶著兒女東躲西藏,往日氣勢全然失盡,不由萬分得意。此時「成玉」生意日益壯大,春風得意間,于志成自不忘衣錦還鄉,便把「成玉公司」逐步轉遷回香港。
韋諾在遭逢巨變之後,終日沉默不語,臉上始終陰沉冷漠。八歲的他仿佛已懂得人世間最恐怖最丑惡的不是深海里的殺人鯨,也不是森山里毒蛇猛虎,而是人。
恨自己、恨父親,更恨蘇玉群。那種心情,年復一年地徘徊在他的內心。而最令他痛苦的,是造成這種後果的源頭在于他的知情不報。
仿佛才是眨眼之間,他便由無憂無慮的天堂跌進腐臭黑暗的深淵——此種入骨的痛悔和仇恨,絕不是一個只適合于游戲年紀的孩子所能承受的。
餅了十年居無定所的日子,父親終于在一位好心人的幫助下,在長洲一市集邊的街口覓得一處報紙攤檔,一家三口,終于過上略微安定的日子。
只是,十八歲的韋諾,幾乎就是在無數的報紙雜志中,看著關于于志成聲名大振、風光無限的消息長大的。他心如刀割,咬牙切齒,曾有幾次,甚至把新運回的報紙捆全扔至水窪泥坑!一旁的韋原心如刀割,卻默然無語。
十九歲那年,在一次知識問答比賽中,他認識了同為冠軍的方強、亞軍陳劍和季軍劉銳。
四人惺惺相惜,且都是極具個性的性格,幾次交往便成了好朋友。生性冷毅卻行事疏朗的他更經常與方強他們活動在貧民區。事實上,除了劉銳的家境過得去之外,他與陳劍幾乎就是天天吃方強資助的早餐和午餐挨至大學畢業的。
那時,有不少與他們同齡的少年紛紛加入黑社會。
白日潛身在廟街、酒廊或麻將館,晚間在腰間別上西瓜刀,四處惹事生非,以收取坨地費、販毒、打劫,甚至迫良為娼為生計。他們四個,始終自成一派,不為歹也不行俠。
他們四人在互相扶持的日子里,心中堅信,在各自的生命里,從此多了四位患難與共的生死之交。他得方強資助,兩人同到美國進修博士學位,陳劍和劉銳則在法國讀書。
二十四歲那年生日,他借寒假回港,在財經副版看到于志成一夜間成為股市不敗的報道時,當即不顧臘月徹骨的寒風,一個人沖到海邊,一拳一拳地打在粗壯的鐵護欄上……
寒風刺進皮開肉綻的手背,他全然不覺。周圍響起高低不一的「嗡嗡」回響。海浪喧嘩跳躍觸撞堤岸。陣陣風聲穿過碼頭邊低矮的遮陽棚,再迎頭撞面地打在毫不抵抗的棕櫚樹上,發出「嗚嗚」的怪聲……
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經可以把最刻骨的恨意深藏心底,眼波剩下的是一泫幽暗深沉的潭水。恨意尚未有條件曝在陽光之下的時候,他會等,等……
兄弟四人學成返港後,韋諾聚集方強,劉銳和陳劍,創辦了「聯友」科技公司。憑著四人精明的頭腦和卓越的能力,短短幾年,「聯友」便把經營脈絡延伸至整個亞洲及歐洲。幾年前,韋諾建議開拓內地科技軟件市場,當時正趕上內地對電腦抱以新奇渴望的階段,令「聯友」的盈利極為豐厚。
生意上,他們四人各有負責的分支點和任務——陳劍負責國外的分公司,方強負責台灣,劉銳負責大陸,而他坐鎮香港的總公司。
早在三年前,韋諾便處心積慮,不斷留意于志成的動向。而現在,他自問擁有了強硬的反擊能力,要做的就是如何把于志成的弱點逐一翻出,再狠狠擊破!這個振奮人心的時刻,他已經等待多時了。
韋諾深知于志成並不是一個安于現狀的人,更喜歡接觸刺激的投機生意,看他不斷涉足期貨和股票市場便可見一斑。
他也知道蘇玉群喜歡好花草,去年更迷上養植蘭花。也許天助他也,居然有一個知交好友的父親是花農出身,更被喻為蘭花大王。成為蘭花大王的「人室弟子」
後,短短數月,他居然也種得出一手好蘭花、。他覺得機會來了,便通過劉銳母親的朋友有心無意的大力誘惑,終于吸引蘇玉群直接向蘭花大王訂購蘭花,並對她提供額外優惠︰蘭花有病,師傅上門治理。
當蘇玉群向花圃取了他特意炮制的花泥後,家里的蘭花當即有病。于是,蓄謀已久的他終于登堂人室,步人這對在他心中死不足惜的奸夫婬婦的家中。
潛進于家的目的,無非是為了竊取于志成在股票市場上的跟莊動向。他知道于志成學歷不高,但自恃有半點小聰明,更把「成玉」弄得似模似樣,便目空一切,以為自己的才干不盡于此。
早年,報刊大行其道,說他曾適逢際遇,踫到一位股壇奇才,才有這種十買九攢的好運氣。可惜沒人知道那位股壇奇才究竟是何方神聖,只知道于志成長期在股市投入大量資金,每每股運亨通、財星高照。
韋諾知道,于志成擅做中線或長線股資,每次在股票市場拋售某只股票後,會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偕妻外出游玩。這段時間,適逢于氏夫婦出國玩耍,娟姨家中有事。當然了,娟姨不能及時回于家,正是劉銳使人做得好事,只是苦了那位無辜的老人家,得捧著痛腳在家養個十天八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