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轉身,右手捧著一大碗粘稠細膩的白粥,左手拿起隻果派一口咬下去……隻果餡「吱」一聲冒出絲絲熱氣,夾帶著酸甜的香味直鑽進于藍的鼻子。昨晚便有的饑餓感即時膨脹,肚子像向她報仇般猛響起來。
實在沒勇氣站在廚房,于藍悄悄吞了吞口水,訕訕轉身走向大廳。心中卻奇怪,昨晚明明沒有了雞蛋和面粉的,他今天怎麼來的材料?
韋諾用眼角瞥了一眼穿著小貓睡衣,滿臉慌慌張張的小女子,輕視立即滋生——她似乎特別曉得把眼楮睜大大的,眨得波光瀲灩,努力顯示自己有多麼的純淨乖巧,卻不知內中裝了個什麼心腸。有其母必有其女!這話,準沒錯。
吃完早點,韋諾大手一抹嘴巴,大踏步往花房走去。神情一如昨日般冷硬繃緊。似乎她不小心闖進他的視線,也是惹他討厭的。
生得牛高馬大的,卻連最起碼的禮貌也沒有,老是一張臭臉,像她欠了他十萬九千七似的,真不是普通的討厭。
于藍在肚子里嘀咕著,直至他邁出大廳轉進院子後,才輕著腳走進廚房,碟子還盛著半個派。掀開電磁鍋一看,居然還有一點白粥。不管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于藍連忙拿起話筒,听著听著,眼圈立即泛紅。原來娟姨在公車上被人踫倒在地,還扭傷了腳,現在被兒子接回家里,起碼要休息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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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流如潮,于藍提著幾大袋食物從超市出來,站立在路邊等公車。一輛黑色賓治突然放慢速度,徐徐駛至她面前,理著沖天短發的帥氣司機向她微笑,「于小姐——」
許應龍?于藍一呆,原以為放了暑假他便不會再糾纏不休,誰知只隔一天,又得面對這老是笑成一堆的面孔,一個人怎麼可以沒有理由就笑成這樣呢,天知道她最討厭人家莫名其妙的笑臉。
她不太自然地對他揚了揚嘴角,心下便覺得有些不自在。
「噢,我幫你!」他瞄了瞄她手中的物品,立即下車,不由分說地把她的東西搶過來堆放在後座。
于藍努力笑了笑,便端端正正坐著,不打算再說任何話。許應龍乍得佳人一笑,頓覺心清氣爽,縱然受過無數的冷臉,這一笑便全算回來了。他笑眯眯地從後鏡中頻頻回顧。于藍察覺,更煩躁了,只得把目光努力集中在窗外,勉強得以清靜。
到家之後,許應龍堅持幫她把東西提至屋里。于藍不想和他再有糾纏,便默不作聲地提了小手袋跟在後面。許應龍得寸進尺取得成功,又開始打開話閘子,努力逗她說話。
「你們住在這真是清幽舒服,早先我在這兒也有兩個樓盤,卻趁高價時放了,賺是賺了一筆,不過要是我知道你也住在這區,斷然是不會賣了,干脆和伯母說一聲,天天順路送你上學……」其實許應龍所說的那兩個樓盤起碼離于家足有三公里,內中相隔著高架橋,也就是說,他甚至要駛多至三公里的路途才能到達于家。當然了,這也要他知道于藍在此地居住。
許應龍話未說完,倏然發現大廳門邊靠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長得雖不十分英俊,然而氣度不凡,渾身上下威儀進發,一雙利眸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他不禁心頭一緊,回頭望了望于藍,發覺她一見那男人,立即小臉半垂,似乎十分緊張。許應龍心中疑惑,禮貌性地向男人略一點頭。男人抿了抿嘴角,一言不發地起身往院子去了。
許應龍放下物品,見于藍臉上有點不耐,只得道別。心中兀自奇怪,那男人好生面熟,究竟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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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分,于藍煮了橙汁雞柳,兩人的份量。同一屋檐下,他又是于家的工人,于藍實在無法置之不顧,畢竟冷硬寡情的態度與工作效率不能相提並論吧。端著自己的晚餐,她決定回房間一邊上網一邊享用。
傍晚,韋諾從蘭圃鑽出來,便進廚房覓食,卻發現流理台上放著一大碟食物,韋諾揭起蓋子看了眼,眉毛略略挑起。
于藍弄的?他輕模一下鼻頭,拿起叉子叉了一塊肉放人口中——嘴巴不停運動之時,眼中略存一絲猜疑,經過昨日的挑撥,她沒理由還這麼做的,抑或另有原因?
他眯著眼瞥了一眼落地玻璃門里的自己的倒影,冷哼著說︰「于家小姐,我只是一個花農而已。」
除了煮餐外,她很少下樓,連進餐也捧了食物上房吃。每天傍晚,她到隔壁的玻璃花房摘黃葉和淋水時,也會鬼鬼崇崇地偷瞧他。
每天早上,她會趕在他起床前煮好早點,仿佛只是為了逃避面對他時不說又會很不禮貌的那三個字︰早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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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他蹲在花房把患病比較嚴重的蘭花重新換上泥土,突然听到隔壁花房一聲尖叫,他側頭听了听,知道是那小女子的聲音,便面無表情地低頭繼續工作。
「啊!——嗚」叫聲再次響起,似乎還帶點淒厲。
韋諾略一皺眉,怎麼說也是成年人了吧,老是閃閃縮縮、古古怪怪的,搞些什麼!
然而,叫聲並不因為他的不悅而減少,反而越顯強烈。
下一刻,驚慌失措的嬌小身影便連跑帶滾地沖了出來,對著剛剛抬起眼楮,狐疑瞅著她的韋諾張嘴彎腰還喘著氣,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說︰「有,有一只老鼠,好大,走,走得好快……鑽進一個洞……洞好深,好嚇人……茶花樹腳有一條蟲,好大條的鼻……鼻涕蟲,嗚……」
就為這個?韋諾輕哼一聲,繼續干活。于藍只得又結巴著敘述了一次。過了好一陣子,他抬首。
「它們咬了你?」
「沒……沒有……」
「它們礙了你?」
「沒有……不過我……」
他嗤笑一聲,滿含譏諷目光輕掃過她的臉,極其刻薄的話毫不留情月兌口而出︰「于小姐,能否先把話練熟了再向人陳述?你這樣子會讓人以為你是一個長肉不長腦的痴呆兒。」
心頭猛然刺痛,于藍抿了抿嘴,垂下蒼白的小臉。
韋諾起身拍拍手,把剛剛換過泥的「黑珍珠」搬回架子上,然後一邊往里面走去,一邊扔下冷冷地自語︰「真不知道一個成年人還這個模樣,究竟是純情還是造作?」
她身子一顫,深埋心底的創傷被猛然揭起,背部慢慢滋生一股颯颯的涼意,逐漸滲透全身,手和腳開始酸冷不堪。
自己從未對他多言半句,一天三餐更是樣樣做足,為何他還對她充滿敵意?
韋諾又捧來另一盤「小束蝶」放在地上,眼尾覷了于藍一眼,見她好像大受打擊的樣子,心中更覺奇怪有趣,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雖然我說的是實話,不過,真理總是不動听的——」
看出他對自己極為不屑,于藍自卑莫名,只得便小聲應道︰「呃……我……」
韋諾用鏟子把舊泥挑松,把蘭花小心捧出,沒再睬她。
半晌,于藍再度鼓起勇氣,「你……可不可以先……先幫我填了老,老鼠洞……再捉走鼻涕蟲?」
韋諾挑眉——還有點勇氣呢。細眼一眯,便見她小手緊扣著,似乎正全神貫注地感受著他的反應,眸子是沒有膽量長時間注視他的,而那時不時偷瞄他的視線,略含惱意?懼意?抑或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