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次她分到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是七歲還是六歲她記不清,反正是好久以前了。拿到手的錢可以分到一份,能夠擁有真正屬于她的東西,不用再穿老東西穿剩的那些髒衣物,她終于可以擁有玻璃櫥窗里的那件公主裙,那是她夢想了好久的公主裙呀!卻不知道那是她僅有,也是最後的擁有。
「師父,求求你,我只在家里穿,我──」
「沒腦子的東西!你以為你是誰?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姐還是公主?穿得花枝招展,生怕別人不注意你是不是?怕別人看不見你賊溜溜的眼楮是不是?敢給我買,我全部剪爛,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還敢不敢……」
「不敢!不敢了!」視線模糊的看著地上淒慘的粉色碎片。
廖采凝想起剛才自己的聲音,是那麼憤怒不甘,那麼委屈悲傷。其實,有沒有可能她一直就想這樣狠狠地吼回去,只是仇恨的對象早已不在人間,所以她才壓抑到今天,有沒有可能?
疲倦的站起身,將無力的身子扔上床,氣若游絲的聲音從枕頭里飄出來。
「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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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讓她睜開眼楮的,是跳入窗紗的晨光,搖曳的漫過白紗窗,灑落一地。
望著和睡前記憶不一樣的室內,廖采凝撐起身子,睜大眼楮,卻不由自主的嚶嚀出聲。
「嘶──好痛。」
眼楮好痛,頭也好痛,全身都痛,包括腳趾頭。
愣愣地望著不知何時恢復整潔干淨的房間,她想不起來是誰進來收拾的?而那些衣服──
梭巡的視線停頓在床尾,幾套黑和白的衣服整齊擺放在床角的白色床單上,是那麼熟悉又如此刺眼。
下床緩緩地靠近,手指輕顫的拾起衣物,上等雪紡紗質地雖然柔和,但卻帶刺般的刺傷了她的指尖,麻澀的感覺盈上心頭。
廖采凝緊緊閉上眼楮。其實,她討厭的人又豈是他?討厭的衣服又豈是五顏六色?她心里恨的,是給她第一件衣服的男人,是那從第一到最後一成不變的顏色。
「……討厭!」
喃喃地開口,指尖扣住衣料,力道加重的任指甲悠悠泛白。
「小姐您醒了?」
一個柔和的聲音打斷她思緒,一個穿著飯店制服的女孩就站在她身旁不遠處。
「段先生讓我看您醒了沒有,看看有什麼其他的需要。」
「段先生?」腦袋里渾渾噩噩的,沒有空余的力氣思考,廖采凝困惑的反問。
「對呀!他很體貼呢,昨晚讓我為您打掃房間的時候,特別交代不能吵醒您,還讓我幫您換睡衣,說這樣您才能睡得舒服。您想現在吃早餐嗎?」
飯店服務生羨慕的望著一臉無神的她,心想她的男朋友對她一定很好,昨晚她進來打掃房間的時候好生驚訝,居然丟了滿地的衣服,全是她平時瞄都不敢瞄的名牌,而早上那位先生竟然又讓她送進來一批衣服,全都是動輒上千萬的高級服裝,這位小姐真好命,有這麼出眾多金的男人寵她。
恍惚的听完她的話,低頭望望身上的睡衣,廖采凝才從混沌的大腦里找出一絲意識。
是他吧?被她那麼凶狠的對待後,竟然還是買來了這些衣服。
「昨天是你幫我收拾房間的?」
「對啊!」
「那些衣服呢?」
「先生讓我拿出去丟了,但我不敢,所以我整理好放在衣櫃里了。」
服務生打開衣櫃,讓廖采凝看那些熨燙整齊掛在衣櫃里的衣服。她可不敢丟,即使客人交代她丟,但這些衣服這麼貴,一旦客人反悔,她怕是做一輩子服務生也還不起。
「謝謝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會打電話到服務台的。」
視線移不開那滿櫃的顏色,她輕輕地開口。
「那個……他呢?我是說段先生。」她有些不自在的稱呼問道。到現在才知道他姓段,他肯定也還不知道她姓啥名啥。
「段先生在書房,小姐如果想用早點,可以和段先生一起,他還沒用。」
遲疑了幾秒,仿佛經過一番鄭重思考,廖采凝幾乎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一直等她答案的服務生看到了,高興的出聲,「那我告訴段先生,讓他等您半小時,半小時夠嗎?」
像是自己要和人共進早餐似的,服務生熱情的追問。
再次緩緩地點點頭,待服務生離開,廖采凝轉過身看向衣櫥。手指一一滑過那些對她來說極為陌生的顏色,柔和的布料竟然讓她的指尖微微顫抖,第一次,她的世界出現這麼多目不暇給的顏色。
迅速沖了個澡,沖去一身的酸疼,望著鏡子里依然紅腫的眼楮。現在用冰塊冰敷恐怕都無濟于事,算了。
對著鏡子用力的做個深呼吸,本想擠出個笑容,但是試了幾次都僵硬得要死。反正臉都已經丟光了,還在乎什麼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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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臥室門打開的聲音,段衛凡從窗外的天空中收回視線,目光便不受控制的停駐在廖采凝身上。
他的視線,讓她有些不自在的輕輕握起垂在衣側的手指,並說服自己不是因為他,只是她從來沒有浪費東西的習慣,也想換換心情,所以才挑這件紅色的連身裙穿。
看出她的不自在,段衛凡收回痴迷的目光,輕淡的勾起嘴角,半垂的眼皮下,是只有他才知道的釋然。
「坐吧,這是剛出籠的小籠包、豆漿,還有鮮女乃面包,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口味,所以叫他們準備了兩份。」
他自然而然的走過去牽她的手,將她帶到餐桌邊,將怔怔的她按坐在椅子上,微笑的坐在她對面,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逕自開動起來。
盯著剛才被他拉過的手,那掌心還是依然溫熱,她以為經過昨天,他會當真做出綁架者的姿態,那她還可以恢復伶牙俐齒挑戰他,但他這樣反而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麼?都不合胃口?」抬頭對上她注視自己的幽眸,段衛凡朝她挑眉問道。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直接問出心底的疑問。
一向她都是獨立自主的,自從十五歲那年,她拿到老東西失手的東西後,她就再也沒有听從或依靠過誰,對他,她也不想例外,她和他只是賊和凱子,肉票和黑道的關系,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也不想去想,不敢去想。
對上她直視的目光,縮小的瞳孔里映著的不是她的嚴肅,在他看來是害怕。雖談不上閱人無數,但是貪婪和害怕的眼神他見過太多,而此時她眼中閃爍不定的,他敢確定就是後者,至于害怕什麼,他就不確定了。
看他輕輕地放下手中刀叉,優雅的用餐巾擦淨嘴角,而後再次和她對視,他的眼中帶有那麼一絲絲不甘和無奈,而他開口前的那聲短短的嘆息,讓她不由得輕輕皺起眉頭。
「你要問的是什麼?是為什麼綁你,還是為什麼帶你去買那麼多花花綠綠的衣服?又或者為什麼還要再還你黑和白?」
將問題一一拋回給她,捕捉到她瞳孔中一閃而過的失措,帶著淡淡的笑容和一貫的漫不經心,段衛凡給她充足的時間考慮。
經過昨天的爭吵,他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所謂的顏色了,從昨晚直到剛才,他一直望著窗外灰色的天空,心中不停的掙扎,直到她從那扇門後走出來,穿著那件淡淡柔和的水紅色連身裙走進他的視線,他就再也沒辦法讓自己做到只要曾經擁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