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逃走的念頭,現在我慷慨地給你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你盡避逃,我絕對不會阻止你,但是我也不會去找你,待你凍死之後,我會派人去收尸。」
望著廣漠皓雪,她黯淡的雙眸瑩瑩亮起。
也許她能夠逃出去也說不定……
「如果你不逃走,就等著接受我的招待吧!」他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句話。
他對費加的愛有多深,對她的恨就有多重!
按仇的魔鬼在他體內嘶吼掙扎,仿佛隨時都會伸出陰暗的爪牙……
卞麗的夕陽染遍冰原的天空,在這片嚴冰雪漠里,連夕霞都成了壯觀的景色。
白色大理石砌成的主屋在夕霞中透露出無比尊貴的氣勢,宛如一座冰上宮殿,因此,大家都喚它「雪宮」。
雪宮左側較遠處,還有一座小型的莊園,那是雪宮的主人為了確保隱私權所建的員工宿舍。每當晚餐過後,桑雅一家三人就準時下班,回到小巧溫馨的莊園里,亨受快樂的家居生活。
此刻,她獨立在窗前,淒悵地望著天邊的雲霞,寂寞像廣闊無邊的冰原,層層包圍著她。
冰原位于地球高緯地區,每到夏季,太陽就像個不肯回家的貪玩孩童,直到夜里十一、二點,才姍姍灑落一地余暈。
午夜的夕陽特別引人傷懷,她從衣櫃中取出一件織著銀色玫瑰圖案的毛裘披在身上,落寞地走出雪宮。
映滿紅色霞光的冰原靜得半點聲音都沒有,這種寂靜令她心慌,她經常以為自己誤入了另一個時空。
殷格不知到哪里去了,一整天都沒來煩她。他不在冰原上,也不曾命令桑雅一家人監視她的行動,看來,殷格的確不怕她逃走。
她想了一整天,除了想著逃離冰原的計劃,也為自己取了個名字。
她不要當安吉莉亞——除非有百分之百的鐵證,否則,她絕對不要當惡名昭彰的安吉莉亞,也不要承擔安吉莉亞犯下的過錯,更不想為她的罪過付出代價。
她喚自己為「失憶」,這個名字最最符合她的現況。
亞納遜冰原的氣溫很奇怪,雪宮里似乎一直保持著舒適怡人的溫度,一踏出雪宮,溫度就冷進骨髓里。
失憶拉緊身上的毛裘,朝夕陽深處走去。
她決定明天一早就離開這兒,臨走之前,她想再去看看費加的墳墓。
雖然她不相信自己就是冷血陰險的安吉莉亞,然而,弄不清真相的她心里仍然有著一絲不安——她來自美國西岸的事實令她感到不安。
還有,她手上這只銅鐲,又該如何解釋?
她並不確定墓園的真正位置,只隱約記得,前天晚上似乎被他拖往雪屋的右方。
走了許久,前方突然出現一座閃閃發亮的玻璃屋,失憶又驚又喜,急忙奔向前去。
玻璃屋內植滿各種花草蔬果,不但綠意盎然,而且還花團錦簇、美不勝收。
失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一定是桑雅所說的暖房了!」
在嚴冰雪漠上怎能栽培出這麼豐美的植物呢?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弄個明白。
暖房的門並沒有上鎖,失憶拉開門閂,走進溫暖的屋內,徘徊在萬紫千紅之間,猶豫著該摘什麼樣的花兒。最後,她摘了幾朵白色的百合花。
她抱著百合花,離開暖房,在冰原中尋尋覓覓。
驀地,遠方出現一排淺棕色的大石柱,石柱排列成圓形,仿佛某種遠古時代的遺跡。
失憶的眼楮倏地亮了起來,對,就是這里!那天晚上看到的黑影,一定是這些高聳入雲的石柱。
她抱緊懷中的百合花,以無限肅穆的心情走向前去。
當她靠近石柱時,空廣靜寂的冰原突然傳來陣陣傷心欲絕的低泣聲——而且,還是個男人的聲音。
失憶心頭一驚,躡手躡腳地躲到石柱後,只探出一顆頭來偷看。
只見石柱圍成的圓圈中,立著許許多多的墓碑,有些墓碑直直豎立,有些則建成塊狀,平躺在地上。
有道高大的背影佇立在一座新墳前,黑色大理石墓碑靜靜躺在他的腳下,在夕陽余光中閃耀著亙古憂愁的光芒。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到美國念書,更不該任你留在美國,當初如果我使出強硬手段把你綁回家,這些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費加,這兩年來,我並不是故意不和你聯絡,我是在等待,等待你主動回到我身旁,告訴我你知道自己錯了,且永遠不再離開冰島。誰知,你竟然躺在棺木中,全身冰冷地回來……」
哽咽的低語伴著哀傷欲絕的哭泣聲,飄浮在幽邈的天地中。
失憶震驚地望著那道高大孤單的背影,怎麼都不相信眼前所見的是事實。
她眨眨眼,籠罩著淒涼霞光的背影依然挺直的杵在前方。
「殷格……哭了……」震驚過度的她張大嘴巴瞪著前方,一個閃神,滿懷的百合花自顫抖的手臂中滑落,翩翩墜落到雪地上。
花墜地的聲音雖然輕微,警覺性奇高的殷格還是听到了,在這片屬于他的冰原上,任何陌生的聲響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他猛然回首,陰鷙冰冷的藍眸凶狠地射向她。
她只能呆呆的望著他,忘了躲藏、忘了恐懼,也忘了他對她的恨有多深。
她唯一看到的,是閃爍在他眼中的淚光。
冷酷殘暴的殷格竟然哭了!她的心感到一陣強烈的不舍與悸動,她不知不覺朝他走去,心里只想好好安慰他。
殷格凶狠地瞪著她,不言不語。
來到他面前,她抬起手,想要拭去他眼角的淚。
殷格狠狠揪住她的手臂,然後,又用力摔開她。
嬌弱的她被摔到堅硬的墓台上,她及時咬緊唇瓣,沒有喊痛。
「除非我找你,否則,不準你靠近我!」殷格的臉孔一半埋在幽影中,一半籠在玫瑰色的霞光里,整個人散發出魔魅般的氣息。「你最好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他的眼神和聲音都冷得像冰。
失憶還來不及開口,殷格便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離去。
望著堅決無情的背影,失憶悵惘地咬咬唇,迷離的雙眸全是失落的陰影。
直到高大魁梧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上,她才收回視線,落寞地注視著身下的碑台。
「費加,我真的是安吉莉亞嗎?」她撫著墓碑上的字,淒然間道︰「告訴我,告訴我……」
失憶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無論她睜開眼楮或閉上眼楮,腦海里浮現的全是殷格的影子。
她不知道殷格是否回到雪宮,還是去了別的地方,她只覺得整間屋子靜悄悄的,半點聲息都沒有。
沙……沙……
紗簾外傳來一陣輕得幾乎听不見的聲音,失憶反射地坐了起來。
她抱住薄被,緊張地望著燈光昏暗的起居室。
獨自睡在一座空蕩寬闊的大屋中已經夠恐怖了,再加上這些沒有門的房間,教她不疑神疑鬼也難。
昏暗的起居室沒有任何動靜,失憶又觀望了許久,才壯著膽子跳下床。她把臥房和起居室所有大大小小的燈全部打開,一時之間,光明大放,屋內所有東西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會兒,她感到安心多了。
「想不到你這個冷血動物也會害怕!」殷格的聲音忽然響起。
失憶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花容失色,她迅速轉身,發現殷格就坐在牆角的沙發上,不懷好意地朝她冷笑。
「你怎麼可以隨便進我的房間?」她捂住劇烈起伏的胸口,失聲尖叫。
殷格沒有說話,徑自抓起地上的酒瓶,邊灌酒邊斜眼瞄她。
意識到他炙人的目光,失憶連忙抱緊自己的雙臂,用手遮住睡衣低垂的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