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崔翎露出遲疑的神態。「這樣好嗎?會不會打擾你們約會啊?」
「打擾?哪兒的話。」趙世揚笑道。「能和當今最紅的名歌星坐在一起,是莫大的榮幸,我們高興都來不及了,還說什麼打擾。」他轉向夏藍藍問道︰「對不對?藍藍?」
一臉純真的崔翎也轉向夏藍藍。
「嗯,請坐。」夏藍藍勉強擠出一道笑容。哼,崔翎果然很適合拍戲。她冷冷地想。
崔翎忽然瞪大無邪的雙眸,驚詫萬分地嚷著︰「咦?我覺得你好面熟喔,好像在哪兒見過耶!」她噘噘紅艷的雙唇,露出嬌俏可愛的思索模樣。
「不會吧,藍藍還是學生,平常很少來這種地方消費。」趙世揚不以為然地表示。
「我們見過,我們一定見過——」崔翎轉轉烏溜溜的大眼。「喔,對了,你是昨天那個女孩。」她歡欣鼓舞地大嚷。
「昨天?」趙世揚對夏藍藍投以狐疑的一瞥。
「我昨天在山上遇到女孩就是崔小姐。」夏藍藍聳聳肩。
「哇,好巧喔。」崔翎立刻坐了下來。「喔,對了,你昨天是怎麼下山的?你好像沒有開車去耶。」她用甜美嬌女敕的聲音問著。
好會演戲!夏藍藍禮貌性地抿唇微笑,澄澈洞悉的眸光停駐在崔翎的臉上。
崔翎毫不閃躲,依然用那種純真無邪的目光望著她。
「我走到半山腰去搭車。」夏藍藍淡淡地答道。
昨日崔翎三人離開後,她在屋中悵然流連許久,最後,她在曬衣繩上取下一件干透的黑色T恤,罩在身上掩飾破裂的洋裝、上山時所走的山路荒涼崎嶇,後院通向外的柏油路卻十分寬敞平坦,它彎向山的另一邊。情緒紛亂的夏藍藍沿著柏油路往下走,她原本可以打電話去叫車,但是她沒有,她只想沿著那條看似沒有盡頭的大道一直走下去。
「喔——」崔翎露出同情的神色。「若不是情況緊張,我也不會忘了你的存在,把你單獨留在山上。」
夏藍藍挑挑眉,沒有當場揭穿崔翎的假面具。
崔翎見夏藍藍不答話,逕自從瓖著晶鑽的皮包中取出一疊千元大鈔。
「喏,這是賠你的。」崔翎把錢推到夏藍藍面前。「昨天的情況太緊急了,我才會在混亂中扯破你的衣服,真不好意思。」她避重就輕,巧妙地顛倒事實。
趙世揚納悶地睇著夏藍藍。他終于知道她昨天為什麼會在洋裝外面罩上一件T恤。
昨天究竟發生了多少事?如果事情像崔翎講的這麼輕松簡單,藍藍為何只字不提?他的臉色逐漸陰沉。
夏藍藍看看桌上的錢,淡漠地說︰「不用了。」
崔翎笑了笑,沒有收回那疊錢的意思。
「你怎麼會到山上去呢?」崔翎故作好奇地問。
「我去找一位叫作項郎的作家。」
崔翎突然噗哧一笑。「我表哥有沒有告訴你,他就是西楚霸王項羽?」她的笑容帶著嘲諷。
經她這麼一問,夏藍藍和趙世揚如遭電極,兩人不約而同地顫了一下。
「藍藍,你竟然欺騙我——」趙世揚忿忿地望向她。
「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夏藍藍連忙解釋。「他看起來大約只有三十歲左右,項郎不可能那麼年輕,那本小說是十五年前出版的書,項郎不可能在十五歲時就寫出這種小說。」
「那本小說的確不是我表哥寫的,他並不是真正的項郎。」崔翎馬上表示。
「什麼?」
趙世揚和夏藍藍同時看向崔翎。
崔翎究竟在說什麼?一會兒說他是項郎,一會兒又說不是,教人愈听愈迷糊。
「這件事說來話長。」崔翎攤攤手,露出幾許無奈。「我表哥從小就患有怪病,經常因為不明原因而昏倒,所以姑丈姑媽非常寵他,凡事都順著他的意思,因此養成表哥乖僻驕傲的性格。十五年前,姑丈請了一位國文老師來幫表哥補習,有一天,表哥在那位老師的公事夾中發現一本有關項羽和虞美人故事的手稿,老師說那本手稿只是他閑來無事信手寫著玩的,豈知表哥看完小說後,竟開始幻想自己就是西楚霸王。他要求老師把手稿賣給他,當時那位老師正想出國進修,表哥又給了一個相當高的價錢,于是,那本小說就變成表哥的。」
正在啜飲香檳的趙世揚差點嗆到,他發出一聲驚呼,然後急急轉頭去看夏藍藍的反應。
夏藍藍震驚萬分地望著崔翎,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
這驚人的真相摧毀了她所有的幻想與期待,她的腦海因為震驚而一片空白,她的心像剛被投下炸彈的土地,炸得滿目瘡痍、遍地焦灼。
「哈哈哈!」趙世揚忍俊不住,終于哈哈大笑了起來。「藍藍,現在你知道了吧?那些怪夢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像,你手上的胎記也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夏藍藍蹙眉,她覺得趙世揚的笑聲好刺耳。
崔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楮不停地在他們兩人的臉上打轉,仿佛正在算計什麼。
「喔,對了。」崔翎開口說道︰「表哥的怪病和幻想病愈來愈嚴重,醫師建議我們送他到美國去接受治療,我們最近就要起程了,請你不要再去找他,免得他病情惡化。我會這麼要求,不是為了我表哥好,也是為了你好……」
夏藍藍茫然地瞪著崔翎。
「我表哥很容易把陌生女孩當成虞姬,他常對我朋友做出……嗯……就像昨天他對你所做的事一樣……」崔翎靦腆地低下頭,仿佛感到十分難為情。
夏藍藍只覺腦中轟隆一聲,雙頰血色盡失。他對任何陌生女孩都……
一股冰寒涼透她全身,她似乎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趙世揚則是勃然大怒。「他對你做了什麼?」他抓住夏藍藍的手,氣急敗壞地問。
夏藍藍努努蒼白的唇瓣。最後,她心酸地垂下眼簾。
不,不,不——
她破碎蒼涼的心,發出哀痛的叫號。
「藍藍。」趙世揚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的手肘踫翻了桌上的酒杯及水杯,精心擺設的桌面頓時亂成一片。
侍者立刻趕過來收拾。
夏藍藍恍恍惚惚地看著趙世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世揚又氣又急,斯文的臉孔青一陣白一陣。
「喔,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談。」崔翎連忙拎起皮包,匆匆溜掉。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那神經病究竟對你做了什麼?」趙世揚咬牙切齒地問。
夏藍藍抿緊唇,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
「藍藍!」趙世揚也跟著站起來。他好氣好急,也好嫉妒。男女之間的事月兌離不了風花雪月,他大約猜得出昨天的情形,問題是,究竟嚴重到什麼地步呢?
夏藍藍低頭走向門口。
趙世揚緊緊跟在她身旁。
他靠得那麼近,夏藍藍卻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一點都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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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燈在黑夜里閃爍。
一輛黑色房車穿梭在忙碌的台北街道。
「阿福,看仔細一點,別錯過了。」沈玉書焦急地望著車窗外,每隔幾分鐘,他就會如此提醒坐在駕駛座的阿福。
他們在尋找昨日那個綠衣女孩。
從金瓜石到瑞芳,從基隆到台北,黑車風塵僕僕地駛過每一條道路,他們兩人仔細打量著路上的女性行人,唯恐一個疏忽就會與她擦肩而過。
這個方法很笨,然而,卻是唯一的方法。
虞姬啊虞姬,你為何沒留下只字片語呢?沈玉書悵惘地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