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機不好,除了忍耐,還能怎樣?"趙菲雅握握施凱兒放在桌上的手。"我至少會在這家公司待一年,把各種貿易流程都弄清楚,到了明年景氣回升時,我不但存了一筆錢,還累積了工作經驗,想找好一點的工作應該不成問題。"
"我真為你不值。"施凱兒為好友抱不平。"你可是我們英文系的高材生耶。"
"誰教我們一畢業就踫上全球經濟風暴?"趙菲雅好生無奈。
她也有雄心壯志,然而時運不濟,只好暫時屈就。但是,她相信自己一定有時來運轉的一天。
"你真堅強,我好佩服你。"今日一席話令她更加了解同窗好友。
"各人有各人的命運,除了努力突破困境,還能怎樣?"趙菲雅苦笑。
"過幾天我就要出國了,你多保重,我會從紐約寄聖誕卡給你。"
"順便告訴你我聖誕夜和誰一起過。"趙菲雅瞅她一眼。
"好。"施凱兒爽快答應。"你再告訴我你如何度過聖誕夜的。"
"一定乏善可陳。"趙菲雅用手支撐著臉頰,表情甚是惹人憐愛。
"難說喲,或許你會在聖誕舞會中遇到你的真愛。"
趙菲雅聳聳肩,不表示任何意見。
事實上,她並不認為自己會這麼快就遇上命定的愛人。
"要繼續坐?還是要起來逛逛?"施凱兒坐得背脊發酸。
"喔,陪我去男裝部買衣服吧。"趙菲雅笑盈盈地站起來。
"幫你爸爸買?"
"嗯。"趙菲雅露出甜蜜滿足的笑容。"上次我在這兒看到一件皮夾克,款式和質料都很好,就是價錢貴了點,一件要三萬元。最近開始打折,兩萬多就買得到,我想幫我爸爸買一件。"
案親辛苦了一輩子,連一件比較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當他收到這件皮夾克時不知會有多高興,趙菲雅已經等不及要看看父親驚喜的表情。
"天氣這麼冷,皮夾克剛好派上用場。"施凱兒羨慕地說。
由菲雅的神情,她看得出趙家父女的感情相當親密。
"嗯,爸爸穿上那件皮夾克,一定會覺得很溫暖。"趙菲雅的臉頰紅撲撲的,靈活秀逸的雙眸閃動著璀璨的光華。
現在,該是她回報父親的時刻,她要像父親呵護她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菲雅,你們父女的感情好得令人羨慕。"施凱兒感嘆。"我和我父母就沒這麼親密了。"
"我們家雖沒有錢,可是我們家有無窮無盡的愛……"趙菲雅充滿感恩地說。
聖誕節是個溫馨的節日,它令人深切感受到有家人、朋友陪伴,是一件多麼幸福快樂的事。
歡樂嘹亮的歌聲環繞在處處飄香的空氣里……
***
趙菲雅趕在五點以前回到位于北投的家。
她的父親趙永平在一家小型電子工廠工作,星期六照常上全天班。她想趕在父親回家之前把晚餐準備好,讓爸爸一回家就有熱騰騰的食物可以吃。
她並不會做菜,但是她特別喜歡吃火鍋。而且,煮個火鍋也難不倒她,因此她買了一大盆配好佐料的火鍋餐回來。
她在小廚房中忙來忙去。
五點半,天色已暗,一鍋熱騰騰的火鍋在電磁爐上呼嚕呼嚕的冒著白煙。
擺好餐具後,趙菲雅把系著紅色蝴蝶結的禮物袋放在沙發上,她已經等不及要看父親欣喜若狂的表情了。
六點鐘,樓梯間依然靜悄悄。
趙菲雅納悶地望望時鐘。"奇怪?爸怎麼還沒回來?難道他今晚要加班嗎?"
她踱到陽台向下俯瞰,風雨交加的巷弄除了一盞發出慘淡銀光的路燈外,什麼都沒有。她抱緊瑟瑟發抖的雙臂,今晚的氣溫似乎更低了。
鈴——客廳內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趙菲雅轉身奔人室內,她的嘴唇不知不覺地往上翹。
一定是爸爸打電話回來說要加班。她失望地想著。
"爸,人家已經煮了火鍋。"趙菲雅一拿起電話就說。
電話那端卻傳來一道陌生匆促的男子聲。(趙小姐嗎?你是趙永平的女兒嗎?)對方著急地問。
趙菲雅心頭驀然一震。"是,我是。"她屏息答道。
(趙小姐,你父親出車禍,現在正在急救,你趕快來榮總,趕快來!)
惡耗來得太突然,趙菲雅不禁震呆了她緊緊抓住電話,腦袋空白了幾秒。
(趙小姐,你听到了嗎?趕快來榮總,否則就來不及了!)對方緊張地大吼。
趙菲雅終于意識到發生什麼事。
"爸爸!"她發出痛徹心扉的嘶喊,電話筒自她手中滑落。
***
當趙菲雅來到醫院時,趙永平只剩微弱的氣息。
望著奄奄一息的父親,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爸爸!爸爸!您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歇斯底里地哭喊。
躺在病床上的人渾身是血,臉孔蒼白得像喪禮上的白布,殷紅的血不斷自繃帶內滲出,白色的病床上血漬斑斑。
"趙小姐,事情是這樣的……"打電話給趙菲雅的中年人低聲說道︰"你父親在騎車回家途中,被一輛超速的汽車撞倒,誰知那個司機竟然會那麼沒天良,他撞了人不但不下車察看,還倒車輾過你父親,目擊整個過程的路人記下了車號,現在警察已經抓到了那個喪盡天良的駕駛員。"
這人是趙永平的同事,他晚趙永平幾分鐘離開公司,騎到半路就踫上車禍現場,他認出趙永平身上所穿的夾克,所以便隨救護車來到醫院。
趙菲雅的心痛得幾乎要碎掉。"爸爸……"她抱住奄奄一息的父親,哭得更加傷心。"你醒醒啊,跟我說說話,爸爸……"
"趙小姐,請節哀……"
"不,我不要節什麼哀,我爸爸不會死,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趙菲雅幾近崩潰地大吼。
天啊!怎麼有人那麼狠心?這世界怎麼會有那麼歹毒的人?活生生輾過她的父親……
"菲雅……"雙眼緊閉的趙永平發出微弱的聲音。
"爸爸!"趙菲雅捧住案親的瞼孔,一股冰冷涼透她的手指。她不由得顫了一下,爸爸的臉好冷!
"菲雅……"趙永平張開雙眼。"乖女兒……爸爸很高興能見你最後一面……爸爸有件事要告訴你……"
"最後一面?不!你不會死,你已經醒過來,你月兌離危險了,你不會死的!"趙菲雅急得大吼大叫,她要父親知道他已經沒事了。
"菲雅……听我說……"趙永平使力地說,然而他的音量還是那麼微弱。
"爸爸!"
"你已經畢業了,房貸也剛……繳完了……我心里了無牽掛……"
"爸——"趙菲雅伏在父親胸前大哭,她還不能接受這突來的變故。
"爸爸要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件事我擱在心中……二十幾年……再不講就來不及了……"
"秘密?"趙菲雅抬起臉來看父親,雪白的臉頰沾滿了血跡。
秘密?父親有秘密?她不敢相信。
"是……有關你母親……"趙永平想抬手拭掉女兒臉上的血,可是,他做不到。
"媽媽?"趙菲雅困惑極了。"媽媽不是死了二十幾年嗎?"
"不……她沒死……"趙永平的眼楮流露出極深的痛苦。
趙菲雅震驚至極地張大嘴巴,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
"媽媽沒死?!"趙菲雅呆了呆。"你不是說她在我一歲那一年就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