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帕里是他愛吃的梅餅——她親自做的。
她將錦帕打開,梅子香氣撲鼻而來。可當她一看,嘴角的笑卻凍住了。
她親手做的梅餅,碎了……
她蹙起眉,有些無奈、有些惱。想來是途中不小心壓著了。
翟滄然見她沉默不語,有色寄怪,便起身上前一探。"怎麼了?"
項臥非一驚,趕忙背過身,將那包里著梅餅的錦帕藏于身後。"沒什麼……"她勉強笑道。
"雲兒妹子說你做了梅餅?"他問,甚是想念她做的小點。
"嗯……不過……"她有些支吾,不知該如何告訴他那餅走了樣。
"不過什麼?"他不解。
她猶豫了會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輕道︰"那餅……讓我壓碎了,不能吃了。"
他不發一語的伸手往她身後探,拿了她藏在身後的東西。
她不敢看他,怕見著他看到餅時的表情。
翟滄然緩緩打開錦帕——
瞬間,他胸口一片熱,眼中流溫柔,心里好生感動。他拾起一塊"殘骸"放入口中。
"好吃!"他對著項臥非道,是真誠的贊美。
項臥非趕忙抬起頭,瞧見他吃起餅來,她有些無措的道︰"那餅碎了,不能吃啊……"
翟滄然露出溫柔的笑,"怎麼不能吃?你瞧我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嗎?"說完,他又吃了一塊,嘴角是滿足的笑。
而她,眼眶一陣熱,染上了淚意……
項臥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合不了眼。
她不時扯扯身上那件有些黏膩的衣裳。一路行來,雖住在客棧內可以淨身,但她就是無法安心,只以濕布擦過身子。
自知難以成眠,又怕吵醒了妹子,她動作輕緩的起身跨過雲兒熟睡的身子,朝營帳口走去。
掀了帳簾,她向守在門口的士兵頷首微笑,"辛苦你了。"
"這是屬下的職責。"土兵回道,教這著男裝的絕子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項臥非出了營帳,便在軍營中來回閑晃。
倏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這麼晚了,怎麼還不歇著?quot;
她嚇了一跳,轉頭露出一抹笑,"滄然……"這是她頭一回喚他的名,有些羞澀。
他瞧著她的笑顏,不覺贊嘆︰回眸一笑百媚生,恐怕就是如此。
"怎麼還不睡?"他關心問道。
她澀然一笑,不自覺的扯了扯衣服,有些別扭。
他輕易便看透了她的心思,嘴角帶笑,"沒淨身,所以睡不著?"
讓他猜中心事,她自覺不好意思,淡淡的點頭。"想來我真是嬌生慣養,這麼一點都耐不住,還說要跟著你……"
他沉吟了會兒,開口對她道︰"你拿套干淨的衣裳,我在軍營口等你。"
她有些錯愕,不知他意欲為何,但仍點了頭,"好…?quot;
"咱們要去哪?"項臥非一手抱著衣裳,滿臉疑問的跟著翟滄然,忍不住好奇。
"等會兒你便知曉。"他噙著笑,賣個關子。
他與她一路走向前,入了林間。雖有明月和滿天星斗相伴,仍是有些暗,她稍倚近他,有些害怕。
他感到她的不安,牽起她的小手,讓她心安。
她羞澀一笑,握著他的手,心里甚是踏實,也暖洋洋的。
"這兒很靜。"她開了口。現下只听得到蟲鳴,與風吹拂葉梢而生的沙沙聲響。
"嗯。這里白天便人煙罕至,晚上更不用說。"他回答。
"你常來這兒?"
他對她點點頭。"這兒不論白天晚上,都是獨處的好地方,讓人心情沉澱,可以思考許多事?quot;他身為軍師,每回有事想不透、心情浮躁,只要走上一遭,便豁然開朗。
"這麼一處好地方,只讓你一人獨享,真是可惜。"她輕笑。
"現在有人與我分享了,不是嗎?"他亦笑著回道。
她很是歡喜——她終于融入了他的生活,與他一同……
"咱們還要走上多久?"她心生疑惑。
才問完,沒走幾步,就見眼前一片晶亮——
是條小溪!
她眼楮陡然一亮,臉上漾滿雀躍。
那溪水在夜色中泛著點點波光,清澈見底。潺潺的水流聲悅耳動听,讓人心曠神怡。
"你瞧,這不就到了?"翟滄然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貪那溪水清新的氣味。"你現下可以好好梳洗一番了。"他轉頭對她道。
經他一說,她才了悟他帶她來的目的。她心里滿溢溫暖,感受他對她的貼心——那讓她深覺備受呵護,讓她心頭甜絲絲的。她對他燦然一笑,那笑包含著她的情意。
"我在十步外的距離等你,你安心的淨身,若有什麼事喚我一聲。"他會替她守著,讓她安心。
"嗯。"她微微點頭。雖然他們已然成親,又兩情相悅,卻還未圓房。而他也尊重她,仍是以禮相待。
說罷,他便背身走出十步。
而她,看著他的背影,心頭一陣甜……
第八章
"這月色真的很美……"
項臥非披著一頭略濕的長發,身著男裝,與翟滄然並肩而坐,欣賞夜色的沉寂、月色的美好。
"萬里度關山,蒼茫非一狀……"他亦嘆道。"雖是同樣的月亮,但心境不同,瞧著月色,竟覺與家鄉迥異……"
兩人靜望月色,享受此刻靜謐的溫馨。
"你走沒幾日,我天天瞧著月亮,想你是否與我望著同一月色,是否會想起那個等你的妻子……"她眼神迷,似乎陷入月的魔咒,無法自拔。
他沉默一會兒,突從唇間逸出,"但願君心似妾心……"他的聲音略帶低沉,饒富磁性,在這樣的夜景下,飽含情意。
她一听,心湖一陣波動,從恍然中回神,側頭對著他,驚道?quot;你……你怎會知曉?"
看她慌亂的神情,他失笑,"離去的前一日,我去房里找你,誰知我見著的不是你,而是紙上一句撼動人心的詩……"他對著她道,眼露柔情,"心,就此沉淪……"
她雙頰染上艷紅,心口怦怦直跳,低垂像首道︰"那晚……我並未睡著!所以你說的話……我全听見了。"
翟滄然知她所言為何,朗聲一笑,"非兒,你真讓我不知所措了。"
這是頭一次,他親昵的喚她。
她滿心歡喜,她與他似又更接近了。
"你又?味?矗?quot;他再次一問,想听她肺腑之言。
她轉回頭,凝著月色,眼神溫柔,輕吟道?quot;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她輕嘆,"我耐不住相思的磨人,雲兒知曉後,提出了讓我心動的建議……"
"北上來營中找我。"他替她接下。
她點頭。
"雲兒妹子甚是鬼靈精怪!虧她想到這提議……該不該罵呢?"他沉聲。
"怎麼?"
他與她一同凝著月色,回道︰"雲兒妹子罔顧路途危險,與你涉險而來……該罵。"
項臥非自覺理虧,噤聲不語。
他接著道︰"但她卻將我日夜思念的妻子送來我身邊……我……甚是歡喜。"
她心口一緊,這是他第一次當著她的面,承認了她是他的妻……
她情意滿溢,心中盈滿雀躍。
兩人享受著月色的洗禮,兩人心相屬、情意相通,在沉靜中品嘗幸福的滋味……
項臥非枕上了他溫暖的肩,喟然一嘆,對著月色輕喃,"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