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相思,思的苦,是斷續憶及的痛。因為知道對方不會回應,或許便不會成為生活的重心,只是憶及時,添上些愁、添上些痛、添上些無奈。
雙相思,思的苦,是日夜煎熬。因為知道對方亦有情,思念的苦荼毒的是兩個人、兩顆心,便心心念念掛念著對方。除了自己的思念之苦,還有因念著對方亦受著苦而苦上加苦。
他猶豫,伸手輕撫上她絕美的臉,心中不舍——
他與她好不容易彼此心靈相通、心意相屬,他亦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她不再是痴傻的單戀,但卻要與她分開……他無奈,卻也莫可奈何。
看著他愛戀的女子,他突而情難自已,低頭吻上了她的額。動作輕柔,似視她如珍寶。
他凝著她,良久,最後終于決定告訴她——是他自私,不願自已後悔。
他對沉睡中的她喃道︰"我喜歡你。"話一出口,他如釋重負,但旋即一思,卻又有些沉重,"這一去,不知何時才會歸來……你說會等我,你……真的會等我嗎?"
他的眼神無奈,知道熟睡的她不會給他答案,喟然再次吻了她的額,決然轉身離開,關上房門。他不知關上門的瞬間,兩行清淚從那本應熟睡的人兒臉頰滑落。她並未睜開眼,只是嘴里輕喃︰"我會等你……就算得等上一輩子——"
第十日……他離開她已十日……項臥非只手托著面頰,眉頭深鎖,面露愁緒,恍若神游。
這十日她度日如年,深受思念之苦煎熬。
那一日他的告白,她全听見了,所以心沉淪得徹底,嘗盡思念的苦……
那晚他告白的話語猶在耳際,那吻是如此真切——
她淡然一笑,心中甜苦交錯。甜的是她的等待終于得到回應,苦的是兩人情意相通,卻分隔兩地。
"少夫人。"幸兒從門外走進。
看著少夫人一副失了神采的樣兒,她有些心疼。少爺離家才十日,少夫人便略顯清瘦,始終一個人悶在房中。
她猶記少爺臨行前千般吩咐、萬般叮囑,要她好生照顧少夫人。但少爺可知少夫人患的是心病,心系的是遠方的他呵——
縱使她照顧得了少夫人的身子,卻照顧不了她的心。
"少夫人,您的妹子來看您啦!"幸兒對神情恍然的少夫人道。
妹子?
項臥非回神,喜問︰"是孚兒還是雲兒?"
"是少夫人的麼妹子。"幸兒答。看少夫人的笑顏,似減了些愁。見到親人,或許能忘卻些相思苦。
"她在哪兒?"項臥非急問。
"少夫人您等會兒,我將她帶來亭雲閣與少夫人一聚。"說完,幸兒甜甜一笑,旋即轉身退出。
項臥非終是一展歡顏。
她與雲兒也好些時日沒見了。她還真的想念她的家人,她想她那慈祥的爹、溫柔的娘,想她聰慧的大妹孚兒,還有頑皮的小妹雲兒……
項臥非等了會兒,忽而,一個身著褲裝的嬌俏女娃蹦至她眼前,沖著她嬌憨一笑,"大姐!"
項臥非瞧著眼前頑皮的笑臉,不覺眼一熱,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娃兒?quot;雲兒——"
"才與大姐幾日未見,大姐竟這樣想我?"項臥雲稚氣未月兌的聲音帶著調侃。
"貧嘴。"項臥非笑吟吟的放開妹子,拉她一塊兒坐了下來。
她仔細凝著麼妹,抬手撫模她有些圓潤的小臉。雲兒生得極美,若不是年歲尚小,未月兌稚氣,也不知會迷死多少年輕男子。再過幾載,肯定是朵嬌艷的花。
"大姐,你別老愛模我的臉……我不是小孩子了!"她皺眉。奇了,怎麼見了她的人,都愛往她臉上模?她的臉真有那麼好模嗎?還是大伙兒都當她是個孩子?
"你明年才滿十五,也還算是個孩子。"項臥非失笑。"爹娘可安好?"她許久沒回去向爹娘請安,不知兩老身體是否安泰。
項臥雲盈盈笑道︰"爹娘身體健朗得不得了。尤其是爹……"她頓了會兒,繼道︰"大姐,你不知道,自從你出嫁後,爹便把矛頭指向了二姐。"
"怎麼?"
"爹接下來便是要把二姐踢出項家!"項臥雲呵呵大笑,慶幸自己年紀還小,爹暫不會將腦子動到她身上。
"雲兒!怎麼說得那麼難听?"她斥責妹子,心里卻忍不住發笑。
"大姐,爹是個老狐狸!"項臥雲語出驚人。
"此話怎說?爹平日性子極好,很是慈祥啊。"她見著的爹一直是慈祥溫柔的。
項臥雲笑了笑,早熟的神情與她稚氣的臉甚是不搭?quot;爹只有在你面前才會裝出慈父樣兒。我與二姐早就看透了爹藹目下的偽裝,偏你聰明得緊,卻在這上頭粗了心。"
項臥雲猶豫著,不知有件事該不該說。
但瞧大姐似不信她的話,她心一橫——
"你與姐夫的良緣是爹一手拉起。是爹明示暗示皇帝老頭促成的。"她道出原委。"你別以為爹只是一介讀書人,他可狡詐得很哩。"世人皆認為她爹知本分、守禮紀,只有她與二姐瞧見過爹的真面目。
"是嗎?"她與翟滄然的姻緣竟是爹一手促成?!
她訝然,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爹是這樣的人嗎?
看大姐深受震驚,項臥雲不覺露齒一笑,"等你有空回家,用用你那聰明的腦子,套爹的話吧!"項臥非點頭,也想揭開心中的謎團。
項臥雲不想再在這上頭作文章,于是轉移話題,閑聊了起來。
"我听說姐夫上北方了?"
麼妹才說著,項臥非又蹙起了眉,"是啊。"
看大姐有些憂郁,項臥雲不覺猜測道︰"大姐……是想姐夫嗎?"
項臥非不語,但表情已漏了一切。
"姐夫不過上北方瞧瞧,我想很快就回來了。"項臥雲安撫看來有些不安的大姐。
"我听府里下人說,他上回一離家便是四年……"她輕嘆。
若這回亦是如此,她豈不要數上一千多個日子,受盡相思煎熬?
她與他極不容易才走到這步,沒想到天意弄人,教他倆分隔兩地,不能相見。她掛念著他,不知他一切可好?
四年?!項臥雲咋舌。那大姐豈不是要守活寡?!
"我亦擔心他的安危……那兒是軍營重地,與敵方兵戎相向不可避免。我擔心的是,他可會想到還有一個在家盼他歸來的妻子,而萬事小心……"她擔憂著,怕他為了保疆衛土,棄她而去。
"放心啦大姐,姐夫一定會毫發無傷,凱旋而歸。"項臥雲不知該如何安慰那愁容滿面、滿是擔心的大姐。
"我也希望……"她嘆然。"若我身為男兒身,便可與他並肩而行,戰場相助,不至于這般無助,只能傻傻等他回來。"
項臥雲不以為然,出聲提點,"若大姐是男兒,又怎會與姐夫共締良緣?"
項臥非一笑,"那倒是。"
"我也不想只做一個等待的妻子。就算形勢再險、時局再惡,我都想伴在他身側,與他同進退。再苦、再累我亦不怕,惟怕那相思的磨人。"她真心道。"若我有雙翅膀,我願飛到他身邊,伴他左右,而非只是被動的等他消息。"她語帶真摯,句句肺腑。"我有些後悔當日沒央求他帶我一塊兒上北方,如此,我便可與他不分離——"
一旁的項臥雲似陷入了沉思,對項臥非的話恍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