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平靜無波,讓人瞧不清此刻心情……
這是第五回了。項臥非在心中喃道。
她一手捧者剛做好的點心,一手輕敲"靜心閣"的門。
今日或許仍是撲了個空……
項臥非等了會兒,心想這回又見不著他了,唇邊泛起苦笑,便要推門而入
"請進。"門內傳來低沉的聲音。
項臥非的柔荑霎時僵住。
他在?!
第三章
項臥非有些拘束的捧著碟子立在書齋內,心中萬般情緒翻攪,亂如麻,伴隨著不安與心慌。
視線本落在書冊上的翟滄然抬起眼,瞧見眼前的女子有些無措,心中有些發噱,"手上東西擱著,坐下吧。"
她微點頭,將碟子擱在一旁,找了張椅子,斂裙而坐。心口撲通撲通的狂跳——是緊張。
翟滄然又開口道︰"這幾日送來的糕點,我還未及謝你。近日是有些忙。"
她緩緩抬眼,鼓足勇氣望向他,入眼的依舊是他那俊雅的面容。她有些猶豫,卻忍不住問,"可——合你味?"
"嗯。我甚是喜歡。"他贊道,是誠心、是真意,並非客套。
听他如此說,她心歡喜雀躍起來。
看著她滿臉歡欣,他有些自責。他允諾過與她已是朋友,但付出的一直是她,他卻吝于付出,只當自個兒是旁人,是這樁婚姻下的第三人。
不經意間,她眼眸掃上他手中的書冊,有些渴望。
他瞧出她眼中的想望,想她飽讀詩書,必也是愛書人。嫁來這兒,她倒也孤單,無事可做。心念一轉,他道︰"靜心閣中藏書不少,你可多來走走,撿些自己愛看的書。"這是他對她一點點的補償。項臥非吃了一驚。他允她在"靜心閣"撿些書來看?!
興奮的神色染上了眼,漾著歡喜,"可以嗎?"
"嗯。"他點頭。"不過我這兒大部分是兵書。"女兒家恐不愛看。
"兵書……我也愛看。"她回道。
"你看過?"他有些訝異。
"翻過幾回。"她謙道。
這回,翟滄然倒生了好奇。女子滿月復經綸實已少見,涉略兵書,倒有些教人驚訝。他突而一問︰"'詭道'十四法?"
她想也未想,便答︰"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故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橈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隨項臥非之言,翟滄然眼中漸生贊賞,再道︰"'四治'戰法?"
她偏頭沉吟,"治氣、治心、治力、治變。"
"何謂治氣?"他問。
"避其銳氣,擊其惰歸。"她答。
"何謂治心?"
"以治待亂,以靜待嘩。"
"何謂治力?"
"以近待遠,以逸代勞,以飽待饑——"話畢,不及他問,她反問︰"何謂治變?"
他淡然一笑,回道︰"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陣。"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他歡喜踫上了敵手,她心喜與他近了一步。
"用兵八戒?"他欲罷不能,想探她的底限。
她心生歡喜,今日對談,遠勝嫁來後的幾日。她深思一番,步步謹慎,"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從,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遏,圍師遺闕,窮寇勿迫?quot;她瞧了翟滄然一眼,在他眼中似有欽佩,雙頰染上緋紅,更顯生氣,添其艷麗,光彩奪人。
翟滄然訝然于眼前不凡的女子,第一次深感兩人或許真能成為秉燭相談的交心朋友,如同此刻。
"頭一回有女子讓我折???閌歉鋈瞬牛?上?瓷砦???恚?蝗豢隙ㄓ蟹?魑??quot;他發自內心,真誠地道。
"我倒不這麼認為。我只是喜愛看書,多有涉獵,真沒想過是否要有番作為。"她輕道,說出自己的想法,"若真要說,我只有一小小心願……"她有些羞赧,猶豫著說與不說。
"為何?"他問。
她仍稍有躊躇,輕緩開口,帶著羞意,"願得了心人,白頭不相離……"
翟滄然听她一言,怎會瞧不出她深藏的情意。他有些無措他對她目前為止最多只是朋友之情,且才剛萌芽。至于情愛……他全然無意。
但他不忍傷她,沉吟了一會兒,婉轉地轉移話題,"除了兵書,還有什麼是你愛看的?"
項臥非頓感失落,卻莫可奈何。她不願這好不容易擁有的片刻教她的唐突全然打亂,于是她不再扯上情愛,與他只是天南地北地聊著,如同朋友一般。
如此,她心足矣……
"少夫人,今日一整天怎都沒見著你?"幸兒一邊幫甫沐浴完畢的項臥非穿衣,一邊問出疑問。看著少夫人那如絲如綢的黑發,幸兒不覺心生羨慕。推少夫人坐下,她拾起銅鏡旁擺放的木梳,輕柔地梳起那一頭長發。
項臥非讓丫環一說,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了聲,"我與——"她思忖著該如何稱呼翟滄然。
"我與你家少爺在書房聊了一下午。"她找不出適合的稱呼。她與他在今日才算有了深談,雖仍算不上熟稔,不過兩人的關系終有改善。她托腮回想今日一切,唇邊伴著一朵笑靨,輕輕的、淡淡的,卻甜甜的。
"少夫人。"幸兒一臉嚴肅的探至她眼前。
突來一張過分放大的面孔,讓項臥非嚇了一跳。看清是幸兒,她嘴角噙笑,嗔道︰"你可真是嚇了我一跳!"
幸兒依舊是一臉正經,"少夫人,你和少爺已成夫妻,你該喚他夫君啦或是然哥之類的,再親昵點就喚然也行。怎可說什麼'你家少爺'這'我家'不也就是你家嗎?"說完,她自個兒憋不住的發笑。看來要她扮正經還具有點難。
經幸兒一說,項臥非雙頰泛紅,手輕拍丫環有些圓潤的小臉,輕柔一笑。"你就別笑我了。"
幸兒專心地替少夫人梳頭,不一會兒,又憋不住的開口,"少爺這個人,其實是外冷內熱……"她知道少夫人愛听少爺的事。"別看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我想少爺一日動起情來,肯定是轟轟烈烈。"她自以為是的猜想道。
"你怎麼會知道?"她好奇。是誰會讓他這樣的男子動情?也許……不會是她。想到此,她不禁添了些愁緒與苦澀。
幸兒賊笑了下,"因為少爺挺悶的,通常這種人都是扮豬吃老虎……不過,也只有像少夫人這般絕色才女,才能和少爺交心,才能匹配。"她誠心道。
項臥非苦笑了下,才回道︰"也許……和他命定相屬的女子……並不是我。"
幸兒里著少夫人的背影,有些心疼,趕忙出聲安慰,"不會的。我堅信那名女子一定是你!"她知道少爺和少夫人之間的種種,但她只是個丫環,不便說些什麼。她只能幫少夫人打氣,常常逗她開心。
這麼美麗又有才情的妻子,少爺你可得睜亮眼,好生瞧瞧啊……
晚風徐徐,迎面拂來,有些沁涼,教人身子骨舒暢。
庭園一石桌旁坐著一男一女,男子笑臉盈盈,女子蹙眉深思,許久——
女子忽而展眉一笑,起手擺上棋子,化險為夷,反將一軍。
男子依舊神態自若,心中開始盤算棋路,不一會兒,便破了危機,反逼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