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是啊,雨柔小姐,你想問什麼?」
「為什麼老頭和……烈的感情那麼不好?」
艾莉的表情頓時有些驚訝、有些遲疑,好一會兒才道︰「少爺沒跟你提過嗎?因為老
太爺……其實本來不想承認少爺的。」
「承認?什麼意思?」我疑惑地問。
「就是……」她咬著唇,似乎在猶豫著,然而在我強烈的目光下,只好無奈地道︰
「少爺他……其實不是夫人生下的兒子!」
我訝然張口,艾莉索性全盤托出︰「老爺生性風流,除了夫人外,還在外頭有了女人,
不僅如此,那女人還為老爺生下了兒子——就是少爺。」說到此,她嘆了口氣,「這事爆
發開來,自然引起了家庭革命。向來雍容優雅的夫人尖叫著大哭大鬧,還差點要自殺——
我當時還小,根本不懂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夫人那歇斯底里、失去理智的模樣,我永遠也
忘不了。」艾莉苦笑著。
「慢著,」我驀然發現了不對,「你今年幾歲?」
「二十啊,怎麼了?」
「那……那當時……」我艱澀地開口。
天,他今年二十七啊……不會吧——
「那時候我大概十歲左右。」艾莉解釋。
丙然!我簡直不敢相信地輕喊︰「十歲……也就是,這件事爆發開來的時候,烈已經
十七歲了!」「是的,雨柔小姐,」艾莉悲傷的臉上帶著同情,「本來老爺想一輩子瞞下
去的,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怎麼可能?這實在太荒謬了!」我激動地直喘氣,「這對他們母子怎麼公平!這將
近二十年的時間,一個是見不得光的情婦、一個是沒有父親的孩子,他難道不知道他的自
私將造成他們多大的傷害?」
太可惡了!怎麼可以這樣?這樣烈和他母親不是太可憐了……
「事情還沒完呢,「艾莉搖搖頭,「老太爺知道了這件事,怒不可遏,他是那樣重視
門第觀念的人,何況又是這種家門丑事,他根本不承認少爺母子,還派人把他們趕了出
去……」
「老天。」我閉起眼,不敢想象當時的情況。
臭老頭,你果然夠狠!我忿忿地想著,心下對他的厭惡又更甚。
「夫人受不了丈夫外遇、兒子都還這麼大了的事實,氣得昏死過去——醒來後卻完全
變了個人,簡直是瘋了!老爺非常愧疚,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結果在一次要送夫人往醫院
的路上,發生意外,包括開車的司機,三人雙雙身亡。」
至此,我幾乎不忍心再听下去。
原先只是單純的打探消息,卻沒料到會挖出這樣的過去。
「老爺夫人死後,老太爺著實傷心了好一陣子。」艾莉沉重地道,「但是老太爺害怕
將來風家後繼無人——」
我到這里也明白了,「所以,他這才想起了烈,那個當初被他一手趕出去的孫子?!」
我不屑地輕哼,對老頭簡直是鄙夷至極!
艾莉再度點頭,「就從那一天開始,少爺從此住進這里,一直到現在。」說完又輕聲
道︰「但即使如此,我知道老太爺心里還是不高興的,他並非真正承認少爺是他的孫子……
畢竟,他不是夫人所親生。」
我握緊了拳頭,心里仍是不平,「他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他絕不可能願意回來
的。」
因為,他是那麼狂,那麼驕傲……
想著,我氣紅了眼眶,為他心疼,也氣他為何甘心回來受辱?明明知道那個頑固老頭
不可能真心接納他啊……
「我不明白少爺為什麼回來,卻感覺得出他也不是自願的,「艾莉看著我的反應,忽
然輕輕笑了,「雨柔小姐,你真是一個特別的人——」
我不解地看向她。
她只是微笑,從床上站起,接著向我微一行禮,便走出房。
在即將跨出門之際,她突然回首,拋下一句︰「因為你和少爺一樣,都是會讓人情不
自禁喜歡上的人。」
我無語,只能看著緊閉的門板發愣。
接下來的時間,我忽然變得焦躁、坐立難安。
大概是艾莉給我的震撼太大,直到現在我仍沒辦法回過神來。
怎麼形容呢……就像是心里被某種東西漲得滿滿的,我卻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感覺有
點酸、有點痛、有點麻,而且愈來愈強烈,強烈到如果不快點渲泄,就快要爆炸了——
我捂著胸口,用力深吸著氣。
當目光不經意瞥見那少了一片的玻璃窗時,我頓時恍悟。
是的,這種感覺叫「渴望」。
我現在極度渴望見到他。風承烈……
我想弄明白,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還有,他心里究竟在想什麼?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想探究到底的,也許早在第一眼見到他,我就已陷溺在他那無
法解讀的迷人綠眸中——
我低嘆一聲,此時門開了,風承烈踏著一貫穩健的步伐進入。
「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看。」他揉揉我的發。
「你為什麼要瞞我?」我拉下他的手,開門見山。
「瞞你什麼?」他眉毛動了動,有些漫不經心。
「你的一切——」我咬著唇,明知若開口提此事,他一定會大發雷霆,我卻是忍不住,
「你當初是為什麼要回來?」
丙然,他神色倏然變冷。
「是艾莉?」低沉的嗓音彷佛也結了冰。
「不關她的事,是我強逼她說的。」
他用著毫無感情的眼神瞪我,「這又和你什麼關系!」
那排拒冷漠的目光刺痛了我,「當然有關系!」略過心頭的痛楚,我試著理直氣壯,
「你從頭到尾都沒對我完全的解釋,我、我有權利知道啊,好歹……好歹我也算是——」
話音到此卻哽在喉頭。
糟了,我算是什麼?
我又氣又惱地發現,我根本什麼也不是!
「算是什麼?」他問,居然微微揚唇。
「算是……」我咬牙,硬是想不出有什麼詞搪塞,繼而羞怒道︰「這不是重點!總之,
你別想轉移話題。」
他淡淡別開頭去,「沒什麼好說的。」
「不許逃。」我努力將他的頭扳正,「你為什麼總要這樣排拒別人、壓抑自己?什麼
事都自己一個人擔著,不累嗎?」
有那樣的身世和遭遇,我不敢想象他承受了什麼痛苦,只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呢?那
雙眼藏了好多事,而我想看個清楚明白——
他的眸子一眯,綠眸又覆上了一層晦暗,「我壓抑?」
不以為然地輕哼,緩緩推開我。
「還想否認?你剛又壓抑了。」我不死心地再度向前。」你總把自己包得緊緊的,不
讓任何人靠近……」
他臉色愈來愈難看,「你想太多,也管得太多。」
「我才不是——」
「夠了!」他忽然發怒地暴喝,不耐煩地用力將我甩開,我沒料到他突然出手,身子
霎時重心不穩往後倒去,撞翻了椅子還撞上了桌角,摔得一塌糊涂。
我瞬間只覺一陣暈眩,痛得差點掉下淚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下一刻我已被他抱起,安穩地坐在他大腿上。
「你……摔到哪里?痛嗎?」他的表情看來相當懊惱,似乎帶著幾分自責,「噯,我
不是故意……」「痛不痛你也去撞一次就知道了。」我苦著臉,可憐兮兮地咕噥著,說著
有些怨懟地瞅著他,「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不想說也用不著這樣。」
「你何苦這樣逼我?」他嘆息,輕柔地揉著我額頭的紅腫,「還痛嗎?」
「很痛。」我皺著眉答,望進他綠眸內的憐惜,「你在乎我,對不對?」
也許我們相識的時間短得不可思議,我卻不相信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