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右側,經過那道雕飾華麗的拱門就是主人妻妾所居住的場所。她曾不止一次看見里頭有身著各式薄衫長袍、扮相華麗的年輕女子,或坐或躺在大理石椅上狀似輕松愜意,猶如小型後宮,不事生產、勞動,只需裝扮自己等待「君主臨幸」,這同時也說明為何在波斯奴隸市場會如此興盛下衰。
她慶幸自己遇到像席米拉這樣的好人,才不至于有淪為奴隸之虞。來到這座大宅邸的日子以來,在席米拉的教導下,她不但會生火、挑菜,甚至一些簡單的僕役工作也能做得來,而這是一向嬌生慣養的她始料未及的,只不過,她忍不住要想,到底自己何時才能回到遠在一方的溫暖家園。
「唉——」她悠悠地吐出一聲輕嘆。
「誰?」
自另一側乍然響起的聲音令秦莞若畏然一震,旋即感到一陣冰涼沿著背脊往上蔓延。
「誰在那里?」和秦莞若一樣,沃斯也被嚇到,他沒料到在此時竟會傳出女人的嘆息聲。會是誰呢?他循聲走去。
然而身處于樹木陰影下的秦莞若可是結實地嚇壞了。
慘了!如果被發現,她裝啞的事不就會被揭穿了?听著逐漸走近的腳步聲及影于,她的心跳驟然激烈,緊張得直冒冷汗,不敢大口喘氣。她的目光瞟向不遠處的下人房,突然起身,心一橫就反方向地拔腿就跑——
沃斯愕然,瞠目結舌地看著一個瘦小的身影迅速奔往下人房。他錯愕地揚起一邊眉毛,首次嘗到被僕人漠視的滋味。這是藐視!懊死!他才出航幾個月家里就變得沒規炬了嗎?他火大地想道,看來他有必要將家里的紀律好好整頓一番。
秦莞若癱坐在床沿,小手搗著卜通卜通猛烈跳動的胸口,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應該沒被認出來吧?她擔憂地回想自己當機立斷拔腿就跑的舉動,確定自己不至于被認出才如釋重負不再那麼緊張。
不過,方才那人到底是誰?會是與她一樣睡不著出來閑逛的僕人嗎?可是,那低沉有力的嗓音……令她覺得耳熟……好像……好像沃斯……
想起他,她的心一陣悸動,不!不會的!她搖頭拒絕讓他的形影躍上腦海,明天又有一堆事得忙,她根本沒空再去想曾經產生交集的沃斯。她拉起棉被和衣而眠,然而在睡夢中,她又夢見高大俊挺的沃斯——
每天,曙光乍現時秦莞若就必須起床準備干活,不過,通常在天色微明之際,所有人都會朝同一方向跪拜誦經,然後再開始一天的工作。
一如以往,秦莞若走進忙碌的廚房,然令她驚訝地是,一向比她早起的席米拉竟然不在!奇怪?她轉動著眼珠四下探尋不著後決定先動手做事。就在她將菜洗好、挑好後席米拉才出現。認真準備早膳的她並沒有注意到席米拉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努力做著自己的事。
就在早膳做好後,突然一只手輕拍著秦莞若,她轉頭,才發現是席米拉在叫她,她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席米拉便將一個盛放精致餐點的銅盤交遞給她。
秦莞若看著手中的盤子,滿臉疑問地望向席米拉。
面對她無言的詢問席米拉只是一副欲言又止,似乎有難言之隱的神情,然後手指向主人房方向催促她快去送早膳。
為什麼這工作會突然落在她身上?在前往主人房的路上,秦莞若從沒停止過疑問。不過,她的疑問在經過一道華麗的拱門後就遺忘了,她的注意力全被周遭的景物吸引。走在以細石瓖嵌鋪成的地面,她的目光一直停駐在左右兩側相連的石壁,上頭的浮雕、壁畫美輪美奐直叫人栘不開視線,她沿著走廊一直前進,仿佛身處于一處大型迷宮,在左轉右彎到快頭昏之際才抵達主人房。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秦莞若舉步踏進房里,一進門,她的視線落在右側一個身著一襲瓖上金邊的白袍,頭上包著點綴有寶石的頭巾,此時正背對著她的高大男人時,稍早被遺忘的緊張又再次浮現。
在听到餐具所發出的輕微踫撞聲後,背對著她的人才轉過身來。
秦莞若當場傻了眼!手中的銅盤突然變成干斤重擔直往下掉,猶如她一顆陡然沉重的心。
沃斯,真的是他!昨晚出現在露天庭院的人就是他。耳邊傳來他冷凜不失威嚴的聲音,「上前!」
沃斯擰起眉頭看著低頭動也不動的僕人,再次在心中確定這個瘦小的生面孔就是昨晚膽敢藐視他的人。
完了!他在生氣。秦莞若感覺自己的心跳動得大有破膛而出之勢,背脊更是被冷汗濡濕一片。他……認出她了嗎?膽戰心驚地,她沒發現自己正逐漸往後退。
沃斯見狀怒火更盛,說話的語氣也更加冷酷。「好個目中無人的小僕,看來我÷該將你賣掉才是。」
听不懂!秦莞若根本听不懂他說的波斯話,她只知他很生氣、非常憤怒,心想一定是認出她而導致的,但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如果認出她應該不會以波斯話對她說話才是,但倘若不是,他為何憤怒?她偷偷地抬起低垂的頭想窺視他的反應,但這一望,她的目光卻直直對上一雙冷凜無情的黑眸,他臉上冷硬的線條令她倒抽了口氣,而更叫她駭然的是,他正朝她走來。
不……不……秦莞若搖頭。他臉上陰郁的神情叫人害怕。她知道自己該解釋,讓他明白她之所以背棄他的信任是有苦衷的,但她的聲音像被某種異物梗住發不出來,只能張嘴瞠眼地看著他走近。
沃斯自她清澄的大眼楮中看出赤果果的恐懼,他笑出來,一種毫無情感的笑聲。「現在害怕不是太遲了。」他一把抓住不會說話的小僕直往外走。
秦莞若掙扎,不曉得他要對她做什麼?不要!她不要再留在他身邊,她突然朝抓著她的那只手咬下去。
「可惡的小子,你敢咬我——」沃斯大手一揮,立刻將秦莞若打得眼冒金星地滾到一邊。
忍著被打的疼痛,秦莞若死命地瞪著他。
「你——」沃斯幾乎殺人似的目光就這樣迎上她不妥協的瞪視。沃斯微愕,不敢相信有人竟無懼他凶惡的眼神,而對象竟是一個小僕人……;
他臉上的怒潮逐漸褪去,換上的是一抹贊許的光芒。
「很好!小子。」沃斯眼楮一眯。「雖然行為態度極為惡劣,但勇氣卻十分可取……」他言至一半就停下來看著這個被席米拉撿回來的人。不知怎地?他突然對眼前的小蚌子產生一股熟悉感,尤其是那雙大眼楮里所蘊含的倔強……
「把那些東西收拾干淨退下。」他指了指散落一地的早膳。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他是要叫她整理引她納悶地再度回視他,這次看見他催促她離去的下耐神情,毋需更明白的指示,她可說是倉皇地整理好就頭也不回地跑走。
沃斯盯著他的背影露出一抹頗具深意的笑容。「很快的,你就會知道我打算怎麼處置你了。」
順著來時路,秦莞若氣喘吁吁地跑回廚房,心中緊憋的一口氣才敢吁出。
他沒有認出她嗎?她很確定一開始時他的怒氣是針對她而來,只是後來卻又改變了態度,這是為什麼?她想不透。
不願去理會心中那抹因他沒認出她時所乍現的失落之情,她開始認真思索接下來該走的路。
此處是不宜再久留了。
再見到沃斯,並發現他就是這棟大宅的主人後,秦莞若原本平靜的日子再度興起波瀾。她開始著手策畫離開的辦法,現在最重要的是盤纏,再好的計畫若沒錢也無濟于事,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