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染向一旁挪了挪,想離他遠一點,這才發現房間里就剩下她和他了,連門都被無聲無息地關上。
她冷笑了一下,那件衣服適合她?「你怕我穿成這樣,讓你丟臉?」她略帶刻薄地說。
他吸了口氣,顯然在壓制自己的火氣。
「喜歡這棟房子嗎?我覺得周圍的環境比以前好多了,尤其是那個小湖,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打開噴泉,很賞心悅目。」他換了個話題。
葉染不理他,這棟房子、小湖、噴泉,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她站起身,看也不看地越過他身邊,把被女佣塞到牆角的行李箱打開,拿出一套換洗衣服。
「說完了?說完就出去,我要洗澡了。」箱子被他亂翻過,她不抬頭,把換洗衣服放在腿上,蹲下重新整理。
她突然臉色發白,把所有的衣服翻起來,卻沒看見她放證件的小包包。
「什麼東西不見了?」被她幾句話嗆得有點惱火的柯以勛,此時笑了出來。
「我的證件呢?」她冷聲問。
「我拿走了。」他雲淡風輕地說。
她忍無可忍地抬起頭,死命瞪他,再惡毒的話都表達不了她此刻的憤怒,她緊緊咬著牙,到了這個地步,她對他只剩一種感覺︰可怕!
他假裝幫她拿衣服的時候,她以為他試圖緩和氣氛的時候,他已經在進行下一個她防不勝防的陰謀。
他哼笑了一聲。「別擔心,我會還你的。我只不過幫你拿去退掉餛飩店的租約。」
「然後呢?」她慢慢地站起身,直直地與他對視,他被她漠然的眼光看得臉色鐵青。
「柯以勛,老實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也冷冷地看著她。「首先,別惹我生氣。以前你不是很在行的嗎?」
她笑了,但她的笑容卻讓他的心像被一雙帶刺的手緊緊抓握住,這真的是葉染的笑容?
「柯以勛,你和我永遠回不到從前了。」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音調平淡,甚至在微笑。
在他听來,卻比她嘶聲大喊更撼動他的心。
葉染泡在熱熱的水里,不知不覺就發起呆來。
洗澡讓她輕松許多,混亂的思緒也逐漸清晰起來。
柯以勛的手段果然厲害,他讓她陷入風暴的中心,動蕩的不只是她的生活,還有她的心。
她太慌張了,那麼多連想都想不到的事情突然接連爆發,她都沒時間定下神來好好地想一想。
她後悔在他面前哭泣,她哭了、求了,他就會放過她嗎?
當她發現,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就不怕他了!
和他在一起,她最怕的是傷心,現在她已經不傷心了。
不怕失去,無心可傷,他還能如何傷害她?她還怕他什麼?
擦干身體出來,套上自己帶來的樸素衣服,她的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雖然她只能等,等他厭倦、等他放棄,不過她不急,因為沒時間耗下去的人是他。
翁媛媛敲門請她下去吃飯的時候,她輕快地應了一聲。
她不鬧別扭,因為那沒意義,她拗不過他。
她無須和他對抗,他和她的目的地不同,遲早要各走各路。
夫妻一場,她知道,他什麼都比她強,只有耐心不如她。
柯以勛坐在長型餐桌的一邊,看見葉染乖乖跟著翁媛嬡下樓,讓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會拒絕和他一起吃飯,甚至他已經打算讓佣人把飯菜送到她房里。
當她正眼也不看他,自顧自地在餐桌另一頭吃得津津有味時,他才發現,這桌子大得過分,兩人間的距離太遙遠。
葉染吃著自己的那一份飯菜,第一次發現豪華冷漠的大餐桌,對她也有好處。
為了方便,飯菜都分成一份一份,所謂一起吃飯,也不過和她餛飩店里的客人一樣,低著頭各吃各的,唯一的區別就是桌椅的精美程度。
將來她的家,絕不要有這麼大的餐桌,她喜歡一家人在一起吃幾盤菜,說說笑笑,彼此坐得很近。
吃完飯,她悠然上樓,餐廳那麼人,她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其實還隔著一小段距離,讓她更加滿意。
進了房間,她倒在床上,打開電視。
就一名房客而言,這里的環境真的是相當不錯,有中央空調、超大液晶電視。
她為自己蓋上薄被,十分享受。
門被象征性地敲了敲就推開了,柯以勛手里拿了一大盤水果走了進來。
葉染看了他兩眼,便將視線轉回電視螢幕。
「吃水果。」他把盤子放到靠近她的床頭櫃上,人也順勢在她腿邊坐了下來。
葉染向床的另一側挪了挪,倒不是為了躲他,而是他一坐下來擋住了電視。
他皺眉瞪著她,她卻置若罔聞,拿起小叉子頗為享受地開始吃水果。
水果都刻意做成精美的造型,或挖成小球,或切成小塊,盤子邊還放了用橘子做的裝飾花,顯然出自大師傅的手藝。
葉染專挑隻果吃,夏天還有這麼好吃的隻果真是難得。
他上了床,倒在枕頭上,把她擠到另一邊,她也不掙扎,很配合地挪出位置給他。
不過這樣就吃不到水果了,她無聊地轉著叉子。
「要吃嗎?」他輕笑了一聲。
「思。」她坦然回答。
他伸手拿起盤子,床上無處可放,他干脆擱在自己平坦的胸膛上,她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每叉走一塊水果,他的心就麻癢一下。
看著她波瀾不驚的態度,他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是個好的開始。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還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水果盤還壓在他的心口上。
大概已經是午夜,周圍一片黑暗,他轉頭,借著窗外的燈光看向身邊的她。
葉染裹著被子背對他,睡得香甜,他一陣惱怒,她竟把他像個茶幾般晾在一邊?
她吃完水果,竟然還把叉子放回盤子里!他更火大了,把盤子狠狠甩在櫃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動了動,顯然被聲音嚇了一跳。
他伸手翻過她,故意粗暴地掀開被子,月兌她衣服。
「記得戴套子。」她還帶著幾分睡意,說話有點含糊,卻不驚訝也不抗拒。
他愣愣地停住,不,他要的不是這個!不是這樣的她!
他緩緩笑了,笑得那麼冷。「你不是一直想生孩子嗎?」
她也笑了。「現在不想了。」
他的牙關驟然咬緊。「想不想是你說了算的嗎?」
「不是。」她說,握緊的拳頭微微松了松。
「但生不生是我說了算。」微光中,柯以勛看見她的嘴角嘲弄地挑高。「怎麼讓孩子不來到這個世界上,我有經驗的。」
「你!」他終于怒不可遏地揚起手,她還是一動也不動地躺著,看是要給她一巴掌,還是一場,她都無所謂了。
終于,他放下高舉的手,甩門而去。她為自己蓋好被子,原來漠視別人的感受是這麼的痛快,怪不得他以前那麼熱衷了。
葉染被請去吃早餐的時候,柯以勛已經吃完了,但他還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
葉染看著早餐,很豐盛,光是小菜就有七、八樣。
「我去上班了。」他的口氣一如往常般平靜。
「嗯。」她點了點頭。
裝作沒發生任何不愉快,是他的一徑作風,當然,是他不想不愉快的時候。
他站起身的時候,明明知道她不會如他記憶中那樣一臉笑容地送他到門口,但還是微微失望了一下。
他走了以後,她回房打電話給父母和阿姨,謊稱是被經紀公司安排在安全的地方避避風頭,要他們不用擔心。
得知她平安,親人們都放松了許多,甚至還有心情和她開玩笑,說她成了明星。
阿姨問她為什麼要把店關掉,葉染頓了頓才說︰「遇到這樣的事,店再開下去很麻煩,我也想回父母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