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面子!
幸好,這個樓層的病人可能都在休息,整個走道沒有人來人往,不然他的面子不知該擺到哪里。
好不容易到轉角,看著復健室在眼前,無痕不顧滿身大汗,奮起余力,一步一步走向復健之路。
按健室是佔地百坪、寬大、沒有隔間的房間,佔地最多是臥墊,其他是在適當的地方擺了各種器材,不會影響走動及醫療過程。
按健療程是一對一的進行方式,一位病人在約定的時間,有專屬的復健醫師指導。
自強身著淡綠色襯衫,同色長褲,這是復健醫生的制服。
她正在指導病人,她應該專心的,但是她不時抬頭看向時間,看向門口,讓人感覺到她的不安。
他會來嗎?她在賭他的好勝心。但是可能嗎?雖然他在小時候已展現出不服輸的傲氣,但是他的成長過程是以錦衣玉食「供養」,他仍具有傲氣及與環境對抗的勇氣嗎?
「應小姐,你在等什麼人?」躺在墊子上的王老伯終于感覺到她的分心,開口問她。
「沒事!」自強笑著回答,掩飾眼底的失望。
唉!他果然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不會來了。
「再做一次剛才的動作。」甩掉惱人的思慮,自強專心指導。
「嗚!」無奈的哀嚎,乞求垂憐,但是敵不過她堅定的目光,王老伯乖乖認命地重復做著無聊的動作。
無痕靠在門口看,復健室里有不少人,但是他一眼即看到她,嬌小的身體,認真的表情,散發出無盡的魅力。
「不對,身體要撐起來,腰又掉下去了,腰要出點力。」自強伸手拍下王老伯的腰。
快、狠、準,流暢的動作透露著堅毅的決心,無痕發現自己的目光竟離不開她。
為什麼?茱蒂是他的未婚妻,但是對她,他也不曾有過這種驚艷的感覺。
無痕甩下頭苦笑,心中自嘲,他該不會喜歡她吧?
背後傳來一道灼熱的目光令人無法忽視,應自強不回避,也不偷瞄,直接轉頭迎視。
是他?!
她的目光無可緩沖地撞進他那熾烈如火的眼眸,令她心驚。
壓下起伏的心思,自強緩緩站起來,交代王老伯繼續做完復健的動作,她則走到無痕的面前,眼中毫不保留,對他獨力到來表示欣喜。
「你來了。」
「我來了。」
開口說出同樣的話,巧合得讓彼此愣住了,不約而同的笑起來,化解了無痕心中最後一絲芥蒂。
「找個位置躺好等我。」自強說完即轉身走回王老伯身邊。
躺好?等我?
呵呵呵!無心的話,卻免不了在他心湖泛起了陣陣漣漪,給予人幻想的空間。
無痕見她身邊仍有空位,鎖定好目標,準備走到那個位置,但是……望著四周,他傻了眼。
一路走來,牆邊都有扶手,然而寬大的復健室中,卻看不到扶手,無所借力的情況下,他應該如何運用左半身來維持平衡及行動?
被看到笨拙的走路方式,有損自尊,他不要。
但是……不去,有損他的傲氣,他也不要。
他的心又處于矛盾之間,要和不要的決定拉扯著他的心。
自強眼角余光沒有離開過他,她明白他現在所面臨的困難,但是她不能幫他,他只能自己解決,不管用腦或用力,他必須在命運安排的橫境中,自己找一條出路,她只能在一旁,適時指點而已。
凡事都得靠自己,不是嗎?自強暗咬住下唇,她又在等,等他自己跨出生命的步伐。
為何她對他有如此強烈的期望?對她而言,他不是一般的病人嗎?頂多只能說,他是曾有一面之緣的病人,但是她不信他會記得她。
無痕感受到她的目光,眼中是擔心、是關心,男子漢怎能認輸?
無痕伸出左手,試著維持平衡,邁出左腳,但是……無法控制的右腳停在原地,剎那間失去平衡。
「小心!」自強由他的細微動作,明白他想采取的方法,早已蓄勁等待,果然,在他失去平衡時,及時沖到他的身邊,扶住了他,避免他跌傷。
「笨!逞一時之快,只是匹夫之勇!」還好及時扶到他,驚嚇之中,自強開口罵他。
「為何不求助?為何不看別人是如何做?」自強將他扶到椅子坐下,取來一台助走器,教導他如何運用。
「求助並不可恥,人必須互相幫忙,有能力時幫人,沒能力時接受幫忙,不必為這種情況覺得羞恥,‘重新站起來’最重要。」自強指導中仍一直念著。
「如果你真的做不到呼救,就看別人如何做,吸取別人的經驗,學著如何讓自己不必依賴別人。」自強暗暗感慨,她也是自尊過強的人,了解無法開口求助的心結。
無痕默默地听著她的罵語,她懂他的心思,她和他是同類人,同樣擁有類似孤傲靈魂的人。
「用左邊手腳教右邊手腳,仔細看清楚。」自強瞥見有人注意到這邊,放低音量指點他使用助走器。
她的體諒用心,無痕了解,不由得心生感動,但是由平靜的外貌,看不出來他心湖的波動。
自強不著痕跡地助他「走」到臥墊,讓他躺下休息,轉身繼續指導王老伯。
無痕半坐臥起身靠著枕墊,看著自強,認真的她依舊散發奪人的吸引力,讓他的目光無法移開,想這麼一直看下去。
「勾先生,你也來了啊。」一聲熱情高分貝的招呼聲打斷無痕的凝視,定楮看了半晌,他才認出是同房的王太太。
無痕默默不語的點下頭,當成回應。
無痕的忽熱忽冰,王太太早已習慣,並不影響她與他說話的興致。
「勾先生,你還要等一下,我先生再十分鐘就好了。」王太太抱歉地說。
「沒關系。」無痕生硬地回答。
「應小姐很行,剛由美國回來喔!我們這間病房很幸運,全部是由應小姐指導復健。」王太太天生愛講話,加上有心和他套關系,所以無痕的沉默不會影響她的情緒,兀自叨叨絮絮地說著。
話題繞到自強身上,讓無痕松了一口氣,也提高聆听的興趣。
然而,身為不能動彈的病人,連平素自豪的能力,如今都成為不確定的因素,無痕一在意自己不能動彈的事實。
在自我貶低的心態下,別人的優點就會在心中擴大幾分。越听王太太對自強的贊美,無痕越沒自信。
她會欣賞他嗎?
這麼在意她的感覺,難道他對她一見鐘情嗎?
無痕苦笑起來,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向來對一見鐘情嗤之以鼻,自然不信這種荒唐的事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呵!八成是他躺在病床上太久了,心性不定,才會如此胡思亂想。
傍予自己如此完美的理由,說服了自己,無痕自認為可以自然的面對她了,刻意忽視心湖隱隱泛著陣陣抗議的波濤。
「正面躺好!」
沉思中的無痕,突然被拍肩而醒過來,望清眼前,王先生不知何時走了,自強正側坐在他的身邊。
親密的姿勢,讓想平靜的心湖,不由得又波動起來,但是……瞥見每對病人及復健師皆如此,無痕暗自嘲笑自己想太多了。
唉!真是欲求不滿,無痕臉上浮起淡淡的紅赧。
「你的復健時間排在每天這個時間,每次兩個小時,其他時間,你可以自行來復健室使用器材。」自強邊說著規定,邊按摩他的手腳,全心工作的她沒注意到無痕不定的心思。
「懂沒?」
「懂!」無痕直覺地回答,話一出口,尷尬的感覺也襲上心頭,在她面前,他怎變成像學生一樣听話?
「嗯!痹。」自強回答,自然的話語好像她常如此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