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把屋頂撞了個大洞,儼如天降神兵,施手救美的英雄,正是那個身手矯健,卻同樣神秘的冷墨。
當他笑嘻嘻地撂倒札察爾,救下彭襄妤時,展靖白已瀟然不群地起身,隨手放下了一錠銀子,若無其事地離開了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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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輸了,紫魄!」展靖白淡淡一笑,輕輕松開了手,便衣袂飄飄,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了寄嘯山莊。
而買命莊最狠厲狂傲的殺手,名列勾魂使者之首的紫魄卻冷汗涔涔,垂頭喪氣地跌坐在花廳的台階前,目光空洞地望著斷成四截的蟒龍鞭。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敗得如此淒慘!
他算準了展靖白無法抽身救人,所以,他慢條斯理地大玩貓捉老鼠的游戲,盡情地在董劍光一干妻妾花容變色,雞貓子喊叫的驚恐中,享受追逐和凌虐戰利品的樂趣。
豈知,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他懊惱自己過于自滿,以致撥錯了算盤,讓姍姍來遲的展靖白,有機會出手,救下奄奄一息的董劍光。
本以為展靖白武功再驚人,與他也不過是伯仲之間,想他紫魄身經百戰,一條蟒龍鞭,不知殺了多少名震江湖的英雄豪杰,在買命莊的排名上亦是名列前茅的頂尖高手,豈會含糊了一個出道不過幾年的後生小輩。
他對自己的武功一向是深具信心,也曾在下山執行任務前,向奪命閻君夸下了海口,絕對可以萬無一失地完成任務,讓展靖白灰頭土臉,心甘情願地拱手稱臣。
沒想到,真正比劃起來,他使出了所有壓箱底的絕活,卻傷不了展靖白的一根寒毛。
他愈攻愈火,愈攻愈急躁,而展靖白卻只守不攻,以曼妙靈動,奇幻無方的身法,談笑自若地閃過他那凌厲狠辣的攻勢。
任他卯足了全勁,將一條長鞭舞得霍霍有聲,波波如浪,儼似狂風卷殘雲一般地掃向展靖白,卻連他的衣角也沒沾上,宛如一縷淡淡的輕煙,在他飛舞的鞭影隙縫中穿梭自如。
當他汗如雨下,氣喘如牛,鞭法開始有點紊亂而顯得後繼無力時,展靖白忽然欺身而上,以一招「乘龍引鳳」的手法,神速無比地抓住他的鞭尾,一扯一拋,他的那條蟒龍鞭便斷成四截。
當他不勝狼狽地連退三步,還來不及變招護身之前,展靖白已騰空拔起,像一只雪白的神鷹,掌如刀,指如戟地撲向了他,出手又狠又妙,只見白衣翩飛,掌指交錯,紫魄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便被展靖白當胸打了一掌,並飛快地點中了璇璣、肩井、軟麻三大穴道。
臨走前,還按照他一貫的行事手法,捏碎了他的琵琶骨,廢了他的武功,就像他廢了銀魈、金魃、綠魑等七人的武功一般。
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激戰半天,落得顏面無光,武功盡失,卻一樣懵懂,弄不清展靖白的實力到底「高深」到何種程度?
他神情頹然地將一顆沉重的頭顱埋進了雙膝間,不經意地瞥見了一雙黑色的皮靴,正無聲無息地停駐他的面前。
「是你,黑魅?」他抬起頭,啞聲招呼著自己的同志。「你看見他用的招式了嗎?」
黑魅冷冷地望著他,「你身在其境都弄不清楚,我又怎麼看得分明?」
「你!」紫魄睜眼如鈴,漲紅了臉,「閻君不是派你跟蹤他嗎?所謂旁觀者清,你又不是睜眼瞎子,豈會看不清他的身手招式?」
黑魅面無表情的撇了撇唇,「閻君只叫我負責盯梢,並未叫我研究展靖白的武功招式,可憐你一直以老大自居,不把其他弟兄看在眼里,還一味地在金魃、綠魑面前說風涼話,現在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被展靖白打得慘不忍睹,再也神氣不了?!」
「你……」紫魄氣得須髯箕張,渾身震顫,「你是故意來譏刺我,看我好戲?」
「好戲?」黑魅冷哼一聲,「一場實力懸殊的比斗,哪有什麼精彩好戲可言?紫魄,做人還是要識相點,不要妄自尊大,免得吹破了牛皮,又落個沒人憐憫的地步!」
「你……」紫魄氣得貲目欲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黑魅搖搖頭,要笑不笑地瞅著他,「你與其浪費精力跟我發火,倒不如省點用,想想往後的生路,閻君說過,他不養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你……」他輕哼了二聲,意在言外地打住了,跟著輕輕轉過身,猶如一頭矯健敏捷的黑豹,風馳電逐地離開了寄嘯山莊,離開了紫魄充滿嫉恨怨毒的目光外。
第八章
望著屋頂上的大洞,再看看左面牆壁那道比門還要夸張的破洞,頤香茶館的掌櫃不住地搖頭嘆氣,心里直犯嘀咕,真是煞星拱照,飛來橫禍。
他攢著眉峰,無精打彩地和小二拿著掃帚清理剩下的石灰殘屑,忽見展靖白衣袂翩翩地再度光臨,他不禁松開了眉頭,仿佛看見了救星似的開懷笑道︰
「客倌,你真的折回來了?可見那位爺兒沒說謊。」
「那位爺兒如此料事如神?」展靖白一派瀟然地揀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心知肚明的故問道。
「就是那個從天上飛下來,把我屋頂撞了個大洞的客倌啊!」掌櫃的振振有辭的說道,「你瞧,這面牆的大洞,也是他的精心杰作,他打完架,要走之前告訴我,說你待會會折回來,這一切的損壞,你會負責賠償的。」
展靖白眼底閃過一絲微妙的笑意,他輕輕從袖懷中拿出一錠銀子,「店家,這是十兩銀子,應該夠你修補牆壁了吧!」
掌櫃的笑吟吟地收下銀子,「夠了,夠了。」
「你還營業嗎?我想喝壺茶,吃點糕餅點心可以喝?」展靖白閑適自若地笑問道。
「行,當然行,只要你不嫌那二個破洞瞧了礙眼,你想吃什麼,我們都招待你!」掌櫃的一疊連聲地笑應著。
展靖白點了一壺雨花荼,一碟幸福雙,一碟小籠包子。
茶剛上桌,二碟點心還在店小二的托盤內,冷墨已大搖大擺地晃了進來,並堂而皇之的拉開椅子,逕自坐在展靖白的對面。
店小二才剛放下二碟點心,冷墨瞄了一眼,似乎不太滿意,「這點鳥食,怎麼夠我塞牙縫呢?」他大剌剌地叫住了店小二,「伙計,你給我來一壺九曲紅梅,還有一碟桂花鮮栗羹,一碟炸油燴,一碟咸鴨肫,一碟羊肉干絲,我請客,他付帳。」他將下巴努向了展靖白。
「是,馬上來!」
店小二欣然應道,必恭必敬的退了下去,而展靖白卻微微軒眉望著冷墨,慢條斯里地說道︰
「冷兄要吃白食,我並不反對,但別把在下當成有求必應的菟大頭!」
「冤大頭?」冷墨夸張地聳聳鼻子,「虧你說得出口?若不是我這個及時雨強出頭,替你打了一架,救了你的意中人,讓你從容抽身去完成某事,你哪能悠哉悠哉地坐在這喝茶,跟哥哥我錙銖必較地閑扯淡哪!」
這是他與展靖白的第二次會面,但說話的語氣卻顯得熟絡多了,仿佛他們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八拜之交。
「冷兄真是愛說笑,你愛打架,愛表演英雄救美,與展某何干?怎麼救了美人兒之後,淨向展某討起功勞來著?」
冷墨揚眉一笑,笑得有些詭異,「你敢說她與你無關,她不是你的意中人?」
展靖白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但他卻不著痕跡地撇撇唇,言詞鋒銳地回敬道︰
「她不也是冷兄的意中人嗎?」
冷墨搞怪地眨了一下眼楮,「你用了一個‘也’字,所以,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總是欠了我一個順水人情,若非……」他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待店小二呈上所有的茶點,離開之後,他才繼續說下去,「我及時出手,你這個表里不一的冷面郎君,在那刻不容緩的緊要關頭,亦不得不現出原形,出手拯救自己的心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