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琬蘿眉尖輕蹙,還未及做任何表示,那名得了便宜還不忘賣乖的小叫化又笑著猛一陣搶白。
「冤枉,我小叫化吃東西一向是光明正大的,在場有這麼多雙眼珠子瞪著看,這偷吃的罪名從何說起?」才一會工夫,他就啃完了雞腿,又毫不客氣的坐在中問,抓了一小塊熱騰騰的東坡肉往嘴放,還不忘裝腔作勢的拍打著桌子,連聲叫好。
「好,果然是酥而不碎,糯而不膩的人間美味。」接著,又漫不經心地聳聳鼻子,自得其樂的喃喃道︰「吃這東坡肉,不免讓人想起才情洋溢的蘇東坡,令我小叫化子詩興大發,索性豪放一點,就來個即興演唱吧!」說著,便逕自拿著筷子,敲著桌子,無視于曲琬蘿的冷眼、箏兒的怒眼及在場食客反應不一的注目,津津有味的吟唱著︰
山有扶蘇,
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
乃見狂且。
山有喬松,
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
乃見狡童。
苞著,他清清喉嚨,又興致高昂的放下筷子,兩只指頭彈得 啪作響,唱著自己隨意胡編的蓮花落︰
「一朵一支小蓮花,有個公子頂呱呱,不意撞見了小叫化,夢梁樓中當傻瓜。心底不樂嘴難發,怨氣沖向小叫化,咿呀呀,人生何處不相逢,何苦鎖眉把心愁,學學瘋丐多瀟灑,游戲人間樂逍遙,咿呀呀,一朵一支小蓮花,看得美食眼花花,若問……」他還沒唱完,曲琬蘿已板著臉輕哼一聲,倏地起身,拂拂衣袖,丟了兩碇銀子,便怏怏然的轉身離去。
箏兒見狀,也顧不得吃,惡狠狠地瞪了小叫化一眼,也急得追了出去。
而坐在前桌的一對體型壯碩的客人,也匆忙的起身結帳尾隨而出。
那名反客為主的小叫化子仍不亦樂乎的繼續彈著手指唱道︰
「咿呀呀,一朵一支小蓮花,一對鼠輩想采花,不巧遇見了小叫化,勾當不成學狗爬……」
第三章
被小叫化子惹了一肚子閑氣的曲婉蘿,只想繞捷徑趕快回寶善堂,梳洗身心之後,再另外下廚弄吃的慰勞一下飽受虐待的五髒廟。
箏兒也垂著頭,悶悶不樂的跟在後頭。
當她們走過熱鬧的街道,穿過一條略顯斑駁陳舊的拱橋,轉入一條偏僻幽靜的山間小路,只听見身後風響呼呼,她們眼楮一花,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兩個生得虎臂熊腰,高大粗壯的漢子已赫然擋在她們跟前,阻去了前路。
曲琬蘿遽然變色,但乍逢巨變的她,仍臨危不亂的揚著眉,沈聲問道︰「兩位壯士攔住去路,欲意何為?」
站在右側,執鬼頭刀的虹髯漢子眯起眼,曖昧地笑道︰「想請你們跟我們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曲琬蘿喉頸緊縮的問道,並悄悄地握住了箏兒顫抖的手,要她沉住氣。
「孤山黑風寨。」
「做什麼?」曲琬蘿打了個玲顫,臉色更加蒼白了。
站在左邊,沒留胡子,一臉油光,手執練子槌的漢子冒出了一陣獰笑,「當然是請你們做我們的押寨夫人啊!」
曲琬蘿倒抽口氣,「你們……你們在胡說……什麼?」
「嘖嘖……」手持鬼頭刀的虹髯漢子色迷迷的笑了笑,「小娘子,你甭裝了,雖然你穿著一身男裝,看起來像個溫文儒雅的公子哥,但,你瞞得了旁人,可唬不了我們驚雷二煞的一對銳目。」
「更別提你身上散發的那股醉死人的幽香了。」手持練子槌的漢子也面露狡獪的跟著唱和。
曲琬蘿渾身顫悸,連嘴唇都失去了原有的血色。她雖未在江湖上走動,但驚雷二煞這兩個無惡不作、令人發指的采花賊,她可是如雷貫耳,怵目驚心。
想到他們目無王法,燒殺擄掠,奸婬婦女的種種暴行,曲婉蘿汗毛直豎地咬緊牙根,死緊的捏痛了箏兒的手心,似待宰的羔羊,不斷瑟縮著身子本能地往後退,試圖做垂死的掙扎。
虹髯漢子嘿嘿一笑,有恃無恐地向前逼近了一步,「小娘子,你跟你的俏丫環還是聰明點,甭做無謂的頑抗,我們兄弟倆玩遍大江南北的女人,可從沒讓看上眼的妞兒給溜了,所以,嘿嘿……」他又往前逼近了兩步,干笑連連地伸出祿爪探向曲琬蘿胸前。
曲琬蘿羞憤得淚雨婆娑,恨不能咬舌自盡,就在這千鈞一發,一顆天外飛來的石子,如疾箭穿雲射向了此髯漢子那只蠢蠢欲動的手。
他怪吼一聲,雙目暴睜,扯著嗓門破口叫罵︰
「哪個王八羔子,躲在暗處,暗箭傷人,破壞你爺爺的好事?」
另一個手執練子槌的漢子已面帶警覺游目四顧。
倏地,一陣嘻笑劃破長空,藏身于梧桐樹上的小叫化,儼如掠波飛燕凌空而降,老神在在地握著那根髒兮兮的打狗棒,對虹髯漢子咧嘴一笑︰
「龜孫子,是叫化爺爺我路見不平,投石相助,你要是不服氣,爺爺我可以陪你們這兩個色欲薰心的王八羔子玩玩,只要你們的身手比夢梁樓的店小二高明!」
此髯漢子給小叫化傲慢嘲謔的態度撩得怒發沖冠,他狂吼一聲,當下便提起那柄鬼頭刀,不加思索地朝小叫化猛砍,「臭叫化,老子一刀劈了你!」說著狠話的同時,他已經快如閃電的連砍了七七四十九刀。
「哇!焦元,你這個龜孫子還真是大逆不道,連爺爺都敢砍啊!」小叫化移形換位,調笑自如,閃躲敏捷。
那名叫焦元的虯髯漢子連劈了四十九刀,連小叫化的衣角也沒沾上,不由惱羞成怒,連連揮刀,又是一陣暴風驟雨地砍向了嘻皮笑臉的小叫化。
「咿呀呀,你對爺爺這麼不敬,爺爺我不再縱容你了,禮尚往來,教訓一番,看你還敢不敢忤逆長上!」說著,擠眉弄眼地將打狗棒往腰巾一插,抹抹雙掌,身形一晃,焦元那張怒氣騰騰的臉,登時被小叫化抹成了大花臉。
一聲厲喝,焦元的弟弟焦霸揮舞著練子槌凌厲萬狀地砸向小叫化的背後。小叫化听聲辨器,頭也不回,反手一彈,就將焦霸的練子槌彈開,並借力使力,轉位砸向了焦元。
焦元狼狽避過,一肚子火氣更是沖到了頂點,厲喝一聲,鬼頭刀直劈小叫化的雙腿。小叫化騰身飛躍,從容閃開,跟著在半空中如雁翅斜掠,執起打狗棒凌空一揚,斜削而下,疾疾攻向了焦霸,打得他氣喘如牛,手忙腳亂。
焦元見狀,連忙揮刀支援,小叫化輕笑一聲,將打狗棒舞得精妙絕倫,密不透風,如行雲流水,矯龍翻江,端的是氣勢如虹,奧妙無窮。
盡避月復背受敵,小叫化仍面不改色,談笑應對。但見他手持打狗棒,倏起忽落,橫劈直戳,忽掃忽打,招數變化多端。
激戰之中,但听小叫化輕喝一聲,「著!」焦元虎口吃痛,鬼頭刀登時月兌手,並被小叫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點中了位于脅肋的要穴「章門穴」。
小叫化乘勢疾上,虛晃一招,又閃電地繞到了焦霸的背後。焦霸鏈子槌撲了個空,還未及施招反應,只覺小叫化的手在他頸項輕輕一戳。他就像個猴子似的渾身發癢,不停地聳肩扭頸,手舞足蹈,嘴里還連連冒出「荷荷」的聲音,形狀煞是滑稽。
小叫化笑嘻嘻地瞧著他把自己的衣衫撕得破爛,還在身上抓出一條條的血痕。不由咧嘴淡淡地挖苦道︰
「咐!你這龜孫子,這下可比爺爺我更像叫化子了,咿呀呀,干脆我就等你把衣服撕得精光,再將你五花大綁丟進西湖,去喂魚蝦,搞不好那些草魚、鰣魚、龍蝦會出落得更鮮美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