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沙依嵐焦急的問。
「他等會要轉人加護病房觀察一天,我通融一下,你們只能進去一個人,而且不能待太久。」說完,那位看起來累慘了的醫生已月兌下綠色的手術衣,走進他的休息室。
沙依嵐還來不及對梁若蕾表達她的善解人意前,神色悒悒幽柔的梁若蕾已經先開口了︰
〔依嵐,你進去吧!這個時候他最需要的人是你,而不是我這個讓他心有餘根的母親。〕
〔梁姑姑!」沙依嵐喉頭梗著片酸楚而怛測的淚意。
〔快去吧!別讓歐文以為我們都不關心他。」梁苦蕾強忍苦心中的悲苦,柔聲催促著沙依嵐。
沙依嵐在沙景塘無言的目光示意下,只好默默地穿上醫院的隔離制服,走進了手術室的小病房。
一看到躺在擔架上,神色蒼白而包裹紗布、石膏的歐克舫,她不禁心痛莫名的握住了他放在被單上的手,恍如隔世而柔腸寸斷的淚霧迅速如洪水泛濫般奪眶而出,濡濕了她的面頰,也滴濕了歐克防那只沒有打上針管的手。
歐克舫雖然非常疲累,神智還有些恍惚,他還是張開了沉重酸澀的眼楮,對著淚雨滂沱的沙依嵐用力擠出了一線虛弱無力的微笑。
沙依嵐立劾激動的俯輕吻了他的額頭,〔克舫,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
歐克舫的嘴唇微微啟動著,「Metoo.」盡避他的聲音是那麼模糊難辨,似有若無的好象蚊蠅的申吟,但,沙依嵐卻听得一清二楚,一抹美麗而酸楚動容的微笑,深漾在她那雙秋水蒙朧的明眸里。
連在一旁準備幫歐克舫打消炎針的護士,都被他們那份濃烈而不假掩飾的真情所撼動了。
第九章
歐克舫康復的情況遠比醫生預期的還要來得樂觀神速。
沙依嵐和羅福兩個人每天輪班來照顧陪伴他。
沙景塘也幾乎每天都會抽空來醫院探視歐克肪,和他聊天、說說笑笑,連麥雲淮也來過醫院好幾趟,惟獨輸血救子的梁若蕾被歐克舫摒絕在病房門口,下達了無情嚴酷的禁見令。
事實上,當歐克舫轉入普通病房的第一天,梁若蕾就曾經鼓足勇氣來探視他,但,當她一進入到歐克舫的視線範圍內,歐克舫就立刻別過頭面對牆壁,以一種冰寒而厭惡的口吻對羅福說︰
「福伯,叫她出去,我不想見到她。」
〔歐文,她是你的親生母親,而且——」羅福捺著性子苦口婆心的規勸道〔她還輸血救了你一命。」
「這又如何?對我而言,她仍是一個毫無意義的陌牛女人,如果你覺得我欠了她一袋救命的血,你可以通知醫生再從我體內抽出那些血還給她!」歐克舫字字尖銳而冰冽的說。
他的話撕碎了梁若蕾的心,讓她臉白得像大理石,只能傷心而難堪的抱著支離破碎的心,邁著踉蹌而錯亂的步履沖出了歐克舫的病房。
羅福春在眼底,真是又氣憤又無助。「你真是一個麻木不仁的冷血動物!」
歐克舫回過頭來,他的臉色比醫院的白被單還要慘白駭人,〔你要是看不慣,你可以早日飛回加拿大去,沒有人強迫你在這里扮演特別護士的角色。〕
羅福被他的出言不遜氣得臉都綠了,但,他還是咬牙吞忍卜來,繼續守在病榻前照顧著冥煩不靈的歐克舫。
爾後,他們都听從著沙景塘的建議,暫時不在歐克舫面前提到梁若蕾,一切等歐克肪完全康復出院之後再做盤算。
然而,這天傍晚,也就是在歐克舫即將出院的前天晚上,沙依嵐卻和歐克舫爆發了他們相戀以來最大的一次沖突,這次激烈的爭執不僅導致他們的冷戰,更進而讓他們走上不得不含恨分手的結局。
引起這場靶情風波的導火線,仍是那個令歐克舫心有干干結的母親樂著蕾。
本來他們還興高采烈的商議著農歷春節要去合歡山賞雪度假的事,而沙依嵐還一邊削著水梨,一邊跟歐克舫暢談著他們公司里各種新穎好笑的馬路新聞與小道消息。
歐克舫邊吃著她削成塊狀的水梨,一邊笑吟吟的贊不絕口,「這梨子真好吃,又甜又有水分,這是哪里出產?〕
〔梨山特產的。」沙依嵐又削了一片遞給他,不假思索的笑著稅〔這是梁姑姑特地買來叫我帶來給你吃的,你——」
她還沒有機會說完話,歐克舫就已經寒著臉把那—水梨扔進垃圾桶里,語音生硬而森冷的說︰
〔我不要她的束西,你把這盒水梨扔出去,或者還給她也可以!」
〔你不要她的東西?〕沙依嵐目光如炬的緊盯著他,「你全身上下有哪樣東西不是她賜給你的?包括你的生命在內?你否決她,也等於否決你自己,你知不知道?」她清晰有力的大聲說,決定好好和歐克舫「溝通〕一番。必要時,不惜痛痛快快的大吵架,好讓他那比泥漿還濘的腦袋清醒清醒,反正整個病房只有他們兩個人,除了會干擾到一些無孔不人的病菌之外,應該沒有人會反對她扮演個義正辭嚴的心理醫生。
歐克舫的臉色難看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我不否認我曾經住餅她的子宮,但,那又如何?你要我因此去膜拜個只有子宮而沒有心的女人嗎?」
沙依嵐一听,立劾挺直了背脊,忿忿不平的怒火燃亮了她那雙烏黑生動的眼眸。〔你才是沒心沒肝又沒感覺的渾球,你怎能用這樣惡毒又鄙夷輕蔑的字眼來扭曲你自己的母親?」她氣吁咻咻的怒斥著,〔梁姑姑她愛你,你知道嗎?她是個偉大而堅忍的母親,你不應該因為你的盲目和愚蠢而如此踐踏著她,傷她的心!〕
歐克舫臉色灰白而呼吸急促了,他目光凌厲地盯著沙依嵐,彷佛想把她一口吞噬到肚子里去。〔很好,她果然是個手段高明又不同凡響的女人,一下子就把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人全部收買了。」他鐵青著臉,幽冷如冰的眼中充斥著一股令人為之卻步的寒意。〔不錯,我是個沒心沒肺的渾球,但,這又關你什麼事?你以為我們談個微不足道的小戀愛,你就已經完全抓住了我的心,所以迫不及待急著去巴結你未來的婆婆,好鞏固你那其實無足輕重的地位?」
沙依嵐如同挨了一記悶根,臉色倏然變得片雪白。「你居然這麼狠心抹煞了我對你的感情和苦心,把我貶得這麼卑微而不堪?」她為之氣結而不放置信的瞪視著他,豆大的淚珠在眼眶內盤旋著。
她的珠淚盈盈戳絞著歐克肪的五髒六腑,但,他的自尊,他那揮散不上的夢魘和恐懼,以及執意作便的心繭,都不容許他在這個最脆弱的時刻示軟。於是,他咬緊牙關,狠下心在沙依嵐消著鮮血的心口上再刺進致命的一刀。
〔我們是彼此彼此,這本來就是一場游戲一場夢,只有傻子才會對變化莫測的愛情規則認真,聰明如你,應該不至於笨得真的以為我這個沒心沒肺的渾球,會真的為你獻上自己的真心,甚至套上婚姻的枷鎖吧!」
盡避沙依嵐的心已經碎了一地,盡避她的尊嚴已經被歐克舫撕得面目全非,但,她卻強忍著耶份撕裂般的痛楚,硬生生逼回泉涌而幾近潰決的瘋狂淚意,在絕望和麻痹的痛苦中,挺直腰桿,高昂著倨傲而美麗的下巴,寒著一張白得嚇人的臉,用力的從又乾又緊又隱隱作痛的喉嚨中擠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