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學謙定定的看著他,眼中閃耀著驚奇的光芒。「老實說,如果不是你這張突出的洋面孔,你還真是跟我們中國人沒啥分別。」
歐克舫淡雅而含蓄的笑了笑,「文化和語言本來就沒有界限,有人生在中國,卻向往西方的風俗文化,有人生長在西方世界,卻熱愛東方文明,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並不應該用膚色和方言來界定分別的,只可惜,大多數的人總喜歡替別人上標簽,然後再用這些標簽當藉口,制造種族和種族之間的矛盾和沖突,最後再冠冕堂皇的指責那些被貼上標簽的人,把所有的罪惡都往他們身上攬。搞到最後,真相早已被抹黑扭曲了,而愚昧無知的人永遠還是活在盲目無知的虛幻中,被文化、語言、膚色關在種族的藩籬中,彼此仇視斗爭者。」
沙學謙微微一震,還來不及發表自己的意見,沙景瑭已感觸萬干地逸出了絲復雜而若有所思的嘆息。
〔唉!這就是至今人類仍纏斗不已、紛擾不休的原因,翻看人類的歷史,其實就是一部血淋淋又矛盾可笑的斗爭史。在國際舞台上,世界各國都有不同的藉口來制造種族之間的歧視和敵意,讓他們象失心的瘋狗一般嘶咬殘殺,而我們中國人喊了一輩子的和平與種族融含,到現在仍有很深的省籍情結,甚至被政治人物耍得團團轉而仍不自覺。」他撇撇唇,悲哀而嘲謔的發出一聲冷哼,「哼,和平,這兩個字喊得多麼容易又多麼漂亮好听,但,真正能做得到的有幾個人?人——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一種動物,渴望和平和自由,卻常常去破壞別人的和平和自由。不想被人貼上標簽,卻常常給別人貼標簽,最後!般得世界一團紊亂,除了自己,別人全部都是異類。」
「我有同感,尤其是目睹了台灣這一、兩年舉所辦的選舉,我對那些面目可憎而居心叵測的政客販賣標簽的本事,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有這些野心勃勃又惟恐天卜不亂的跳梁小丑,替我們這些暈頭轉向的小老百姓在國會里散播謠言,挑撥離間,我們的生活一定可以過得比春秋戰國時代還要熱鬧喧囂,光是本省人、外省人這六個字,就足以掀起一場駭人听聞的流血沖突,打死一票莫名其妙的渾蛋!」沙學謙語音咄咄的接日道。
歐克舫輕啜了一口熱茶,〔對於台灣的選舉風貌,我略有所聞,有時候會覺得你們的選民太激情而缺乏理性,但,比起西方國家的選民又顯得可愛熱情得多,或者,是因為你們電視新聞媒體過於封閉而官樣化,所以,你們的選民才會對候選人的政見發表會如此捧場熱絡。在國外辦選舉,不像你們那麼繁復而勞民傷財,只要打開電視就可以听到各種不同的聲音,這對候選人和選民來說,都是比較經濟而實惠的種方式,相對的,也可以減少肢體沖突的機會。」
他一針見血的說進了沙學謙的心坎里,沙學謙也神情激昂的猛點頭,〔就是我們電視新聞媒體太阿諛無恥,而我們的選民太被動無能,所以,才會弄得我們的選風如此敗壞而骯髒,好人難出頭,壞人窮張狂。」他痛心疾首的輕喘了口氣,〔每次看選舉被那些丑陋的政客和文化流氓攪得烏煙瘴氣,草木皆兵,我就氣得直想吐血,我最痛恨那些為了一己之利而不惜抹黑分化別人的政客。偏偏,我們台灣的政治舞台上就是有那麼多令人感到憎惡的敗類和野心分子,而大多數的老百姓還居然茫然無知的任他們愚弄,牽著鼻子走,坐視他們肆無忌憚玩弄金錢和暴力的政治游戲。上次在選舉期間,我因為趕時間要和一位新加坡來的客戶吃飯應酬,結果就叫了一部計程車,那位司機先生顯然也是個得了選舉風寒而不自覺的偏激分子,他路上髒話外加詛咒的大罵某個政黨,然後,用一種非常嚴肅而詭異的眼神端詳了我老半天,用台灣國語開口問道.〔先生,你哪里人?〕,我听了很火,差點沒沖口而出說「你娘我鬼,俺是您的祖先山頂洞人!」。」
這話一出,歐克舫和沙景瑭皆忍不住地冒出了一陣朗聲大笑。
「結果,你怎麼回答他?〕歐克舫興味盎然的笑問道。
沙學謙戲謔的揚揚眉,〔我看了看手表,然後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是個趕時間而分秒必爭的客人!」〕他听到歐克舫和沙景塘絡繹不絕的笑聲,又興致勃勃的笑著說〔那位司機先生也很可愛,他好像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還煞有其事的糾正道「先生,我知道您是我的客人,但,我主要是問你的祖籍?」,沖著他那鍥而不舍的精神,我只好告訴他「我的祖先是黃帝,我爺爺是外省人,我女乃女乃是本省人,我爸爸是祖籍山東的台灣人,我媽是阿美族的公主,你說我是哪里人?」那位司機一听愣了一下,然後居然冒出了句令我震驚又感動的話.「我們都是台灣人,更是中國人。」」
「而且都是居住在地球上的一家人!」沙景瑭意味深長的補充道,〔只要心中有愛,哪里都是天堂,也都是我們的冢!」
歐克舫大大震撼了,他心旌動搖而熱血翻涌的望著沙景塘那張布滿皺紋、卻煥發著智慧
和慈祥光芒的容顏,一股難以描繪的孺慕之情緊緊地包圍住了他那顆動容而脆弱的心。
第五章
星期一早上,當沙依嵐微跛著左腳,一拐一拐的走進辦公室時,正坐在辦公桌前享用早點的曾凱柔立刻訝然地抬起頭,[你腳怎麼了?該不會是搬家用力過猛而扭傷的吧!」
沙依嵐放下她的嬉皮背包,緩緩坐進活動轉椅內,[不是,是被歐克舫害的。」
「你說什麼?〕曾凱柔差點被剛入口的冰豆漿嗆死,她拍著胸脯,眼楮瞪得像銅鈴一般大。〔歐克舫?我有沒有听錯?〕
沙依嵐好笑的瞥了她一眼,「你沒听錯,的確是歐克舫害我不小心砸傷了自己的腳。〕
曾凱柔這下更是好奇得坐立難安了,她猴急的把椅子拉近沙依嵐,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你怎麼會跟他踫上的?你在哪遇見他的?」
「在我爺爺家。」沙依嵐靜靜的說,面頰卻沒由來的染上了一層薄薄而生動的粉彩,「他湊巧是我爺爺的房客。」
「真的?」曾凱柔眼楮發亮了,〔你爺爺家還有沒有多餘的房間,我可不可以搬進去和歐大帥哥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她喜孜孜的追問著。
沙依嵐又好氣又笑地白了她一眼,〔你想干嘛?住進去對歐克舫做性騷擾啊!」
〔什麼性騷擾?〕曾凱柔抿了一下嘴巴,大言不慚的聳聳肩,〔別講得這麼難听好不好?改成眉目傳情,互相勾引不是比較文雅傳神嗎?〕
〔惡心!」沙依嵐輕啐了一聲,「曾小姐,你的淑女風範都到哪里去了?〕
〔淑女?沙小姐,我們不必五十步笑一百步了,」曾凱柔聳聳鼻子,「再說,淑女這兩個字值多少錢,我要是故作矜持假淑女,很快就會成了乏人問津的老處女,與其假仙的坐在一旁擺姿態,倒不如采取比較實際一點的行動,把自己成功的銷售出去!特別是踫上歐克舫這種引人遐思的羅密歐,我可不想做個冷眼旁觀,乾流口水的淑女!〕
「沒想到他的人緣這麼好,不但你喜歡他,連我爺爺、我老哥都對他刮目相看,欣賞得不得了。」沙依嵐感慨的嘆了一口氣,〔好像只有我和他——八字不合,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