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修奇淡淡的點點頭。
季慕飛倒了一杯水遞給雷修奇,自己則席地坐在地氈上。「我就長話短說,其他的,你自己回去慢慢了解,我政大企研所博士班畢業之後,就在我舅舅公司上班,采晴也在那里上班。而麥德夫清大工研昕博士班畢業之後,就留在清大教書,碧薇台大經研所碩士畢業之後,就在世貿上班。他們兩個才剛訂過婚,預計在明年西洋情人節那天結婚。而聖人呢?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在凱博金融證券中心上班,阿丹大學畢業之後,在一家食品行上班,兩侗人時好時壞,是對標準吵吵鬧鬧又甜甜蜜蜜的歡喜家。」他笑意吟吟的搖搖頭,「你別看聖人體積大,面貌粗獷威武,他見了阿丹,活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被她治得服眼貼貼,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敢苟延曉瑞的猛怕馬屁,猛獻殷勤!」
雷修奇酸澀紅腫的眼楮里也盈滿了笑意,「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寶,算算,他們也怕拖了五年多,為什麼還不定下來結婚呢?」
「問題出在阿丹這個小不點身上,她要聖人減肥,偏偏聖人對美食毫無免疫能力,阿丹說,並不是她喜歡強人所難,而是她另有顧忌,她可不希望她和聖人的婚紗結婚照一拍起來像‘小蝦米配大鯨魚’,甚至成為滑稽可笑的‘勞萊與哈台’的最新翻版!」
雷修奇笑意不住又感觸萬千的發出一聲輕嘆,「老天,我真是懷念那段與你們品茶談心,共剪西窗的口子,五年了,我真不敢相信我已經‘昏睡’了五年。」他淚影閃動的哽咽著。
季慕飛炯炯行神的眸光里亦搖晃著一層迷蒙的水霧,他深深注視著雷修奇,低沉有力的說道︰
「兄弟,歡迎你清醒過來,更歡迎你重新歸隊!」
雷修奇笑了,但,他的眼中卻凝滿了更多感動酸楚的淚光。
兩位相知相惜的至友相視一笑,—切都盡在不言中。
***
當天晚上十點多,雷修奇面色沉靜而自然的返回住處。
看到藺湘華和他的姑姑雷德芬都坐在客廳,—副心事重重而緊張不安的模樣,他心里閃過了一抹復雜而難言的痛楚,但他卻對她們露出了輕松自恰而若無其事的微笑。
「你們怎麼都還沒睡?」
「還不是為了等你,我還特地熬了一鍋蓮子湯給你吃。」雷德芬佯裝平靜的笑道。
「哦,可是我有點累了,」他伸個懶腰,打了一個大呵欠,「你留著,我明天早上當早餐吃。」說著,他隨意的月兌下外套,準備上樓睡覺。
「呃——修奇。」藺湘華囁囁嚅嚅的叫住了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季先生——他有沒有——再找你麻煩?」
「沒有,」雷修奇神閑氣定的淡笑道,「他說,他認錯人了,還請我喝了兩杯啤酒道歉。」然後,他再打了個甚不文雅的大呵欠,逕自回房睡覺了。
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的雷德芬和藺湘華移眸相看了一眼,皆不由自主的垮下沉重而緊繃的肩頭,如釋重負的輕吁了一口氣。
三天後,她們在雷修奇的房間里看到了他的親筆留書,信上寫著︰
泵姑︰
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和我的摯友小季搭機返回台灣了,請原諒我必須用這種方式‘出走’,只因為五年前那場爭執、絕裂所引發的後果,是我目前脆弱而極於贖罪的心再也承受不起的。
五年前,我就是因為太愛您,太在乎您了,所以,才會在心亂如麻的情況下出了車禍,也才會在空白的記憶下又讓您引著我度過了昏昏沉沉的一段歲月。
昏昏沉沉,這四個字尚不足言盡我這五年來和記憶纏斗的痛苦,而這種痛苦和您加諸在采楮身上的相比較,似乎久渺小得不足掛齒。
泵姑,我知道您的出發點是為我好,但,您知不知道您一意孤行的愛,給采楮,給我帶求了多少難以消弭的痛苦和遺憾?
您可知道?因為您的精心設計,釆楮成了經歷滄阜的未婚媽媽,而我那可憐的小女兒盼盼,卻成了沒有爸爸愛護的私生女?
我實在不敢想像這五年來,她們母女所過的日子是何等的淒楚悲涼?對于采晴那份堅貞不悔而始終如一的愛,我真的是萬死莫贖,所以,縱有十軍萬馬也不足以阻擋我回去和她們母女團聚的決心!
泵姑,我絕不敢怨您,只是深深的期吩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如果您能稍稍回憶一下當初您只身撫育我的辛勞和悲苦,那麼,您應該能體會采晴這五年所面臨的冷暖和蒼涼。
看看我所附的相片,看看那個文弱縴細的女孩子,她是具備多少勇氣來承受未婚媽媽的壓力和痛苦?還有她懷中那個可愛又可憐的孩子,您怎忍心——再拆散我們一家人呢?
至於湘華,戎只能說聲抱歉,如果她不是那樣固執得把心緊系在我身上,她會發現岱衡才是她值得托付終身的好對象!
泵姑,請您歲保重,如果您能體諒我們,接納我們一家三口,您會發現您並沒有失去什麼,反而多了一個可愛的佷孫女。
殷殷祝福您
愚佷
修奇敬筆
雷德芬面容淒楚的放下信函,有氣無力的發出一聲悲嘆!「湘華,我們又輸了——」
藺湘華白著臉,淚眼蒙蒙的搖著頭,「不,姑姑,我們從來沒有贏過,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亦是如此!」
雷德芬渾身一顫,仿佛突然被針刺痛了—下,她感慨而有所體會的點點頭,「是的,我們從來不曾贏過,只是白費一場心機而已,更大大委屈你了,湘華。」
藺湘華荏弱的擠出一絲苦笑,「我沒有任何委屈,真的,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修奇和璩釆晴這份百折不撓、金石可鑒的感情足以證明—切,愛是沒有任何理由的,而您,還是我心目中最敬愛的長輩,永遠下變!」
雷德芬欣慰的拍拍她,「你真是個善良懂事的好孩子,只可惜——」她無限遺憾的搖頭低嘆著,目光倏然被那張滾落在地氈上的相片抓住了,她拾了起來,細細端詳著,眼中突然浮現了絲彩閃爍的淚光。
「這個小女孩提得真像修奇小時候,尤其是耶對漂亮出神的大眼楮,唉——沒想到,這一晃二十多年,我都升格當了姑婆。」
回憶就像一首感傷卻百听不厭的老歌,慢慢涌回到雷德芬悲喜交集的胸懷里,對於雷修奇的留書出走,藺湘華確切的知道,她已經完全釋然了。
終曲
今天是平安夜,當大部分的年輕人都涌到街頭歌勁舞、盡情爭樂時,丘斐容卻主動窩在璩采晴的小鮑寓里,陪她看電視長片消磨時光。
小盼盼則舒舒服服的枕睡在長沙發內,和周公爺爺慶祝聖誕節去也。
當璩采晴和丘斐容被「羅馬假期」那引人人勝的劇情抓住全部注意力,看得屏息凝神時,令人掃興的門鈴聲卻響起了。
璩采晴微微蹙起眉頭,邊走邊咕噥著,「不會是阿丹吧!她不是和聖人約好去看電影,別又是半途吵架,要來找——」門打開了,站在門外的是雖然風塵僕僕、卻顯得精神奕奕的季慕飛。
「小季,是你?」她驚喜的睜大了眼楮。「你不是說月底才回來的嗎?」
「我提前回來和你們歡度聖誕節不好嗎?」季慕飛瀟灑不羈的笑道,逕自走了進來,並自動帶上大門,薄薄的嘴角還掛著一抹神秘而詭異的微笑。
走進客廳,他坐在沙發椅內,和丘斐容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笑容,輕輕咳了兩聲,面色沉重的叫住了正欲走讓廚房泡茶的璩采晴,「采晴,你先別忙著給我倒茶,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