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他並不是一個快樂的人,他身上背負著太多人性的枷鎖,乖桀多變的人生際遇已在他臉上罩上了一層風霜,讓他無法自然的放出自己的感情。所以,在愛情的路上,他一直扮演著游戲人間的角色,直到遇見了你但,盡避他是那麼的愛你,然而,他的自卑、他的男性尊嚴還是常常夾在其中作梗,甚至還因為這份夢寐以求的愛而變得特別脆弱敏感,他是那麼的患得患失,所以,他的內心常常陷於激烈的爭戰中。
「他一直認為他配不上你,你的純淨秀雅、你的學識經歷都教他自慚形穢。所以,當你真的想嫁給他時,他會表現得那麼受寵若驚、情不自禁這跟他在其他女人面前那種瀟灑自若、不可一世的態度是有何等的天地之別?也因此,他特別介意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詞,所以——今晚當你像嚴厲的法官審問著他和陶家恩恩怨怨之時,他又開始受傷退縮了,又開始被男性的尊嚴和自卑感吞蝕了,若不是愛你如此深切,他又何以如此卑微敏感而躊躇不前呢?」
裴斯雨至此早已听得熱淚盈眶,鼻端酸楚了。」股無以名狀的撼動和愧疚,緊緊握住了她那顆沸騰酸楚、悲喜交織的心,「我……我要向他贖罪道歉……我要用我的真心真情來撫平他的創痛……」
譚克勤眼中閃過一絲寬慰的光彩,「那——你恐怕要拿出夸父追日、愚公移山的精神!否則——他這顆受了傷又悶騷的頑石恐怕是很難點頭,被你遲來的信任和熱情融化的!」他半真半假的調笑道。
裴斯雨情怯怯的咬著下唇,「他人呢?」
「被我罵到庭園去抽煙澆愁了。」譚克勤目光熠熠的打趣道。
裴斯雨立刻跑出了房門,跑下樓梯,打開廳門,帶著一份有些忐忑卻堅毅不拔的熱情,走向了坐在紫蘇和長春藤交纏的花架下,神色陰鷙而落寞地抽著煙的賀之曛。
這時,有三條人影也躡手躡足的繞過後門,藉著濃蔭的樹叢做掩護,悄悄靠近了他們,豎起耳朵、屏息凝神的躲在濃密參天的大樹背後靜觀其變,打探軍情。
賀之曛一見到裴斯雨,手上的香煙竟失神的掉落在地上,一抹深刻的痛楚又開始盤踞在他的心頭。「你都知道了所有的事?」他沙嘎的低聲問道。
「是的,我都知道了。」裴斯雨靜靜的凝注著他,聲音溫柔婉約的似和風的呢喃。「我是特意來更正你的錯誤的。」
「錯誤!」賀之曛渾身掠過一陣抽搐,「好吧!請你繼續批判吧!我會很有耐心的洗耳恭听。」他一副萬念俱灰的口吻。
裴斯雨還是輕輕柔柔的凝望著他,眸光溫存如一輪新月,但,她的聲音卻夾雜著激情般的顫抖和痛楚︰
「之曛,你不夠勇敢,你不夠愛我,要不然——你不會這樣輕易地就讓我放棄你,只為了你那微不足道的自卑、渺小和寒傖——」
賀之曛的臉扭曲而灰白了,「我……」
裴斯雨卻輕輕伸手捂住他那欲言又止的嘴唇,「什麼都別說了,我只問你一件事——」她深情而繾綣的望著他,柔聲說道。
「什麼事?」賀之曛的聲音是痛楚而震顫的。
裴斯雨盈盈如水的眸光里載滿了無以言喻而讓人為之屏息的深情,那樣溫存而柔情款款的眼神炙痛了賀之曛的心,讓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紊亂了。
「你願意——接受我的請求,讓我嫁給你嗎?」
賀之曛微微揚起眉,炯炯有神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他深深地注視著裴斯雨,目光綿綿而灼熱得讓人心跳失常,血脈憤張。「你是在向我求婚嗎?」他啞聲問道。
裴斯雨半憂半喜的紅了雙頰,但,她還是鼓足勇氣地為自己的真情奮戰到底。「是的,請你『允許』我嫁給你。」說完之後,她又難掩躁熱不安的情緒,連忙垂下酡紅滾熱的臉,望著長滿雜草的泥地屏住呼吸.靜待賀之曛的裁決。
賀之曛輕輕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一瞬也不瞬的細細梭巡著她那張楚楚可憐卻含羞帶怯的臉!溫柔而有力的說.「所請照準,我這個自卑渺小的男人接受你的二度求婚。」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只絢爛奪目的鑽戒,套在她微微顫抖的無名指上,並輕輕的將她擁進懷中,灼熱溫暖的呼吸吹散在她最紅的瞼上,「不過,下次可不能再這麼隨便的休夫,否則……」
「沒有『否則』,永遠不會再有了!我保證,我保證!」裴斯雨淚光瑩瑩而激動的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在心神顫動的狂喜和失而復得的撼動中,主動獻上自己的唇,堵住他所有的疑慮和沉吟。
賀之曛立刻死命的擁緊了她,輾轉而纏綿的回吻著她,帶著心靈深處的激情和絞痛。
蟄伏在樹叢背後、遮遮掩掩、偷偷模模的賀宇庭立刻小聲的提出疑問︰「唉?怎麼沒有聲音了?」
「我看看——」譚克勤賊頭賊腦的探出了頭,隨即又帶著一臉曖昧的笑容縮回拭瘁。
「譚叔叔,他們在干什麼?」
譚克勤轉轉眼珠子想了一下,「他們在——做運動。」他含糊的說。
「做什麼運動?」賀宇庭是典型的好奇寶寶。
「龜息大法。」
「什麼是龜息大法?」
譚克勤無奈的蹙著眉頭,「就是——嘴部運動嘛!」
「什麼是嘴部運動?」賀宇庭好奇而興致高昂。
「笨!就是打波嘛!」阿珠悄聲罵道。
「哦,耶——我也要看!」賀宇庭的身子還沒站直,就被譚克勤以武力壓了下去。
「我要看嘛!」他小聲掙扎抗議著。「你自己還不是也在偷看!」
「那個畫面是——限制級的,兒童不宜!」
「我……」賀宇庭還來不及張嘴反駁,阿珠和譚克勤已默契十足的雙雙伸手捂住了他聒噪的小嘴。
終曲
陶則剛在母親陶香華用心良苦的勸諫下,終於打消了繼續報復的念頭,當他得知賀之曛和裴斯雨在福華飯店結婚時,他還托人送上一對花藍聊表祝福之意。
而賀之曛這個退休近兩年的業餘調酒師,這天晚上又在老婆裴斯雨和摯友譚克勤的鼓勵下重操舊業,站在「冠絕古今」的吧台內耍弄酒器,客串臨時的調酒師。
他還是有點酷酷的、懶洋洋的,但,卻少了住昔那份沉郁頹廢的氣息,眉宇間充滿了奕奕清朗的神采,和以前一樣性感迷人,讓人目眩神迷、心旌動搖。
蔣詠宜、饒見維和裴斯雨、譚克勤四個人坐在靠牆的角落,一處幽靜卻視野絕佳的卡座上。
蔣詠宜端著賀之曛特地調制的「紅粉佳人」輕啜了一口,笑意盈盈的對裴斯雨說︰「我現在終於知道,賀之曛為什麼會成為台北市未婚女人最渴望擁抱的男人了,你瞧瞧那群霸佔吧台、圍剿你老公的女王蜂,你還能安之若素的坐在這里陪我們喝果汁?還不趕快去拯救你老公,我看他都快被那些蠢蠢欲動的女人蝕骨媚眼給淹沒了。」
裴斯雨但笑不語,決定再冷眼旁觀一陣子.讓賀之曛單打獨斗,看他如何招架那些虎視耽耽的紅粉兵團!
賀之曛調好一杯雞尾酒,遞給坐在中央位置的一位女酒客!而那位對他頻送秋波的女酒客接過酒杯之後!終於按捺不住的發動攻勢了。
她對賀之曛眨眨眼,很挑逗煽情的一眼,「听說——你叫Kevin是嗎?」
賀之曛淡淡的點點頭,一副愛理不搭的瀟灑狀。
偏偏那群女人就是愛死他這種冷冷酷酷的帥勁和調調。那位女酒客賣弄風情的將身子挪近了賀之曛,「我叫SUsu,待會等你下了班,我想請你吃消夜可以嗎?」她嗲聲嗲氣的問道,媚眼飄得賀之曛暈頭轉向,胃里直冒陣陣作嘔的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