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費周章的把我請來,到底有什麼用意?何不乾乾脆脆、痛痛快快的說明白,而不要跟我玩這種曖昧不明的文字游戲?」裴斯雨審慎而狐疑的望著他!沉聲回答。
陶則剛微微一笑,態度穩重而沉著安詳。
「我要說的可能會刺激到你,但忠言逆耳,長痛不如短痛,為了讓你慎重考慮你和賀之曛的婚事,我不得不枉作小人,奉勸你打消嫁給賀之曛的念頭,免得後來自掘墳墓,後悔莫及!」
裴斯雨萬萬沒想到陶則剛煞費苦心,以強硬的手段逼她踫面的目的,只是好心的想送上他的金玉良言,苦口婆心勸她不要和賀之曛結婚,這真是一則荒誕而令人匪夷所思的笑話!
她搖搖頭,露出了忍耐的微笑,「陶先生,我知道你跟賀之曛有過商場上的過節,所以,你對他很感冒!也懷著很深的敵意和成見。但,你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了?我嫁給他是我的選擇,好壞都與你無關,似乎用不著你越權來關心!」她振振有辭的說。
陶則剛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的又恢復鎮定自如的神態,以一種誠摯而感慨的口吻說道︰「沒錯,以常理來看,我今天這種作為是唐突而慌謬了些。但,為了讓你真正了解到賀之曛的真面目,阻止另一場悲劇的發生,我是不惜任何代價的,因為,我不想見你和我的未婚妻唐心柔一樣,被賀之曛那個虛情假義、冷血無情的偽君子玩弄感情,最後香消玉殞,死不瞑目!」他陰郁而痛苦的說到這,語音悲愴而有些哽咽模糊了。
裴斯雨的心驚跳了一下,她的臉色是怔仲不安而疑信參半的。「你的未婚妻?」她愣愣的說,一股莫名的寒意緊緊裹住她那顆開始緊縮不已的心。
陶則剛沉痛的點點頭,「對,我的未婚妻唐心柔,就是被賀之曛害死的!」他咬緊牙根的恨聲說。
裴斯雨顫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重擊,但,很快地,她又恢復了防衛應戰的能力,她目光如炬的緊盯著他,尖銳的說︰「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你只是為了要報復賀之曛,而蓄意編出這種惡毒的謊言來打擊他,存心要拆散我們,破壞我們!」
陶則剛以一種可憐而洞悉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你跟心柔一樣都被賀之曛那張漂亮而冷峻的臉孔給迷惑了心智,而渾然見不到他的陰冷無情,他的狡詐卑鄙。」他惋惜的連連搖頭,從抽屜里抽出了三張相片,遞到裴斯雨面前,「這里有三張相片,第一張是我為唐心柔拍的!第二張是賀之曛和唐心柔相偕出游、卿卿我我的留影合照,第三張則是——」他悲憤的扭著嘴角,厲聲說︰「是唐心柔的墓碑,上面有她的遺相,你仔細看看,用點智慧,你就可以知道我有沒有對你撒謊,有沒有造謠,有沒有惡意中傷賀之曛?」
裴斯雨雙手顫抖地握著相片,她頭暈目眩的望了一下,只覺得手腳冰冷,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腦門。
望著相片上那位明眸皓齒、笑容甜美的翩翩美少女,再看到她和賀之曛儷影雙雙的依偎在椰子樹下,最後跳到照片上那座令她全身冰寒的墳冢,這三張陳舊而令她怵目心驚、呼吸困難的相片,交迭成一幅紊亂恐怖的畫面,不斷不斷地在她的眼前交錯、迴轉,抽光了她臉上的血色,讓她看起來又蒼白又狼狽,又楚楚可憐!
她伸手按著隱隱抽痛的太陽穴!另一只手則不勝寒苦的揉著痙攣不已的胃部,腳步踉蹌地跌坐在皮制的沙發上。
陶則剛連忙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了她,暗暗收拾起內心翻損的得意和那股扭曲而得償報復的快感,佯裝出憂戚而關懷同情的眼神,注視著飽受驚嚇煎熬而面如白臘的裴斯雨,幽沉凝肅的問道.「現在你願意靜靜的聆听著我陳訪賀之曛、唐心柔與我之間的恩怨情仇嗎?」
裴斯雨的理智和感情,在羸弱而疲憊不堪的心靈深處,展開了一場悲壯慘烈的廝殺!
她的感情要她立刻離開這里,不要被殘酷的真相擊潰了她對賀之曛那份已經搖搖欲墜的深情和信任。
但,她的理智卻又大聲的鞭笞著她,要她拿出勇氣面對不再完美美麗的世界,做個忠於良心的傷心人!
陶則剛彷彿看得見她內心那份激烈而狼狽的掙扎交戰,他定定的注視著她,溫柔而犀利的補上了最厲害的臨門一腳,「你可以選擇逃避,盡速離開。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自欺欺人地幻想著賀之曛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幻想他會永遠愛你,就像可憐的唐心柔一樣,盲目卻痴情的活在美麗的謊言中——」
裴斯雨的心緊緊揪緊了,她閉上那雙目已被淚水浸得迷離悽美的黑眸,輕抽了口氣,喉頭梗塞、語音不穩的說︰「好,我留下,听你——把故事說完。」
第九章
寧靜山莊。
賀之曛像只無助蒼白、絕望痛苦的困獸,呆坐在客廳沙發的一隅,心緒如麻地抽著煙,無以名狀的恐懼和憤怒依然深刻地煎熬著他,絞痛著他的五腑六髒,凌遲著他每一寸的呼吸,每一根血管——
心情同樣沉重擔憂而難過的譚克勤和賀宇庭,則默默無言的坐在他的對面。
當賀之曛接到賀宇庭哭號求助的電話後,他整個人就陷入了半瘋狂的精神狀態,恐懼、焦灼和憤怒立刻揪緊了他的心髒,讓他陷於極度憤張驚狂的悲痛中。
他看到賀宇庭那張淚痕狼藉、又青又白的小臉時,他的心整個都翻覆過來,一抹尖銳的絞痛和暴怒,立刻刺戳過他的五髒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蔓延到每一根緊繃的寒毛上。
但,他用盡全身的力量來壓抑那份如狂風暴雨般幾近爆發潰決的憤怒,心如刀絞又小心翼翼的安撫著受到驚嚇,頻頻發抖又不斷抽泣的賀宇庭。
然後,他通知譚克勤,並動用紅鷹幫的人脈,展開地毯式的搜索和調查。
最後,兵窮馬困又徒勞無功的譚克勤和賀之曛前後回到了寧靜山莊,共同商議對策,綜合所有的疑點和線索,他們一致把目標鎮定在陶則剛身上。
為了保護裴斯雨的安全,更為了消弭他和陶則剛之間的恩怨糾葛,賀之曛不想以暴制暴的擴大爭端,讓這把糾纏十多年的恨火,無休無止的繼續燃燒下去。
他認為陶則剛派人擄走裴斯雨的最大目的,不過是為了對付自己,裴斯雨暫時應該不會有生命之虞。而他深信,陶則剛一定還有其他陰毒狡詐的策略等著施展,所以,他決定以靜制動,稍安勿躁的留守在寧靜山莊,等候陶則剛發動下一步的攻勢。
然而,三個鐘頭過去了,電話卻始終不曾響起,而陶則剛遲遲沒有任何動靜。這種漫長難熬的等待已經變成一種殘忍而痛苦的酷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一層焦躁難安的陰霾和深沉不安的悽寒。
連管家阿珠都愁眉不展的窩在餐廳桌側,一邊剝著花生粒,一邊苦著臉唉聲嘆氣。
當賀之曛听到賀宇庭疲累的哈欠聲時,他輕輕捺熄了煙蒂,嘎啞的囑咐他回房睡覺。
賀宇庭執拗的搖搖他的小頭顱,「老爸,我要在這里等,一直等,直到老師回來為止。」
「可是,你明天一早還要上課,你……」
賀宇庭快速的打斷了他,「老師都被壞人抓去了,我還上什麼課?老爸,你為什麼不去把那些壞人統統槍斃,快點把老師救回來?」他不滿的噘起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