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詠宜又開始翻白眼了,「斯雨,這個小家伙的風流老爸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她咬緊牙齦的問道。
裴斯雨聳聳肩,一臉痛苦的強自壓抑著滿腔飛竄的笑意。
饒見維則垂著頭暗暗偷笑,不敢過於明目張膽,免得再度刺激蔣詠宜這個活像被火燒到的小火雞。
而這時,賀宇庭又細聲細氣的仰著脖子!提出他的疑問了,「蔣阿姨,你找我爸做什麼?他只會賺錢、調酒、打球、賽車、泡馬子,不會做拉皮手術啊,你找他沒用的,還不如少生氣比較有效一點!」
裴斯雨和饒見維實在克制不住了,立刻笑得人仰馬翻,上氣不接下氣,笑得連眼淚都跌出了眼眶!
而賀宇庭仍是不明白他說錯了什麼?更不明白蔣詠宜的臉為何一會紅一會綠的,一副快要抓狂失控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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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宇庭整整窩在裴斯雨和蔣詠宜合租的小鮑寓里長達八天之久,才接到賀之曛由日本東京打來的電話,說他明天回國,晚上會來接賀宇庭回家。
裴斯雨的心情十分微妙而復雜,可說是悲喜交集,憂歡參半的。
喜的、歡的是——她終於可以如釋重負的把賀宇庭交還給他爸爸。而憂的、悲的是——這八天來的朝夕相處,她和賀宇庭這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小頑童,已經建立了一份深刻而真摯的感情。
一塊上課,一塊放學,一塊做功課,從吃住坐臥中,她真正了解到,賀宇庭那異於頑皮小精靈的另一面風貌。
他雖然淘氣刁蠻、精怪好動,但,那也只是因為他是個孤獨而缺乏大人適當關愛教導的孩子。所以,他用頑皮搗蛋的行徑,來博取大人的側目和關心,更藉此發泄他那無處排遣的精力,以及那份藏在幼小心靈深處的空虛寂寞。
這是裴斯雨和他生活八天下來所得到的結論。
對於這個漂亮聰明的小男孩,她的內心產生了一份心痛、憐惜和難以解釋的母性情懷。
而賀宇庭呢?他對裴斯雨更滋生了一份難以割舍的孺慕之情。
所以,當他知道!今天晚上是他和裴斯雨相處的最後一夜,他變得格外沉默安靜。
不再喧嘩聒噪,不再嘻嘻哈哈,也不再擠眉弄眼的和蔣詠宜抬杠拌嘴了。
連他最愛吃的加了荷包蛋的什錦湯面,也都吃得意興闌珊、無精打彩的。
平常十分鐘可以掃光的面,他整整吃了四十分鐘,還停留在細嚼慢咽的繡花階段。
最後還是裴斯雨看不過去,替他解決了還剩三分之二的什錦「乾面」。
晚上十點鐘,裴斯雨便催促他上床睡覺。
這幾天,她和蔣詠宜都發揮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精神,把床讓給賀宇庭睡,她和蔣詠宜則窩在地毯打地鋪。
盯著他換上睡衣,並替他蓋好棉被,捻熄了桌燈,正準備到客廳批改作業時,賀宇庭的聲音從黑暗中飄進了她的耳畔。
「老師——」
「什麼事?」她轉過身,柔聲問道。
「你……討厭我嗎?」賀宇庭怯生生的問道。
「沒有,我怎麼會討厭你呢?」裴斯雨微愣了一下,連忙笑著輕聲否認。
「那——你為什麼不肯答應我爸爸的要求,做我的家庭老師呢?」賀宇庭的聲音充滿了幽怨和無助。
「我……」裴斯雨為之語塞了。
「我想,我一定很惹人厭,所以——我親生的媽媽才不要我,而我爸爸又忙著上班賺錢,沒時間陪我,阿珠又嫌我難伺候,是個惹人厭的麻煩精。所以我想,我一定是個很沒有人緣的小孩,連你都討厭親近我,排斥我……」
他那自卑無助又自哀自怨的口吻,扯痛了裴斯雨的心,讓她听得宛如針戳而鼻端發酸了,她低柔的開口,酸楚而艱澀的試著向他解釋,「宇庭,你別想這麼多,你是個聰明可愛的孩子,你爸爸愛你,老師也愛你,還有……」
「可是,你不原做我的家庭老師,這代表你根本量在安慰我,其實你還是很討厭我的,就像我的親媽媽,還有阿珠一樣——」賀宇庭激動的打斷了她,聲音里已隱然有了哭意。
裴斯雨慌亂了,「宇庭——」她靠近他,在幽暗中,看到了那對閃爍著晶瑩淚光的一對黑眸,也看到了他的傷痛和哀憐無助。
愧疚和憐惜!立刻像排山倒海的浪潮,迅速淹沒了她那顆煎熬而疲於爭戰的芳心。
在這酸楚而難為的一刻,她做出了最困難而最揪心的一次抉擇。「好,宇庭,老師答應你,搬進你家,做你的家庭教師。」她深吸一口氣,喉頭梗塞的說道。
賀宇庭靜默了一秒鐘,然後,他火速的掀開棉被沖下床,一路沖到了裴斯雨的面前,光著腳丫子,緊緊的抱住裴斯雨,興奮而熱烈的喊著!「老師,我好愛好愛你喔——」
裴斯雨的心頭一熱,眼眶迅速模糊了。擁著賀宇庭小小結實的身軀,她再度激動得噎凝無語了。
第五章
賀之曛一出現在門口,賀宇庭就迫不及待的沖上前,興高采烈的直嚷著.「老爸!版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裴老師願意當我的家庭教師咧!」他得意洋洋的拍拍胸膛,「怎麼樣?老爸,我比你吃香吧!」
賀之曛好笑的輕擰了他的鼻頭一下,「小表,你在跟老爸邀功嗎?」
賀宇庭點點頭,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老爸,我立了一次大功,你要用什麼方式來嘉獎我呢?」他不待賀之曛回答,又大大方方的提供線索,「呃,我的好哥兒們陳亦佳他爸爸最近送了他一架搖控飛機,好像還滿好玩的,也許——你也可以送我一架,反正——禮輕情意重嘛!」
真是後生可畏!
站在門口和門內的賀之曛與裴斯雨同時搖搖頭,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
「小表,你還敢跟老爸敲竹杠,你把阿珠給氣跑了,老爸還沒跟你算帳呢!」
賀宇庭轉轉眼珠子想了一下,「那——這樣好了,你買搖控飛機給我,一、三、五可以玩,二、四、六休息,禮拜天借你玩。」
賀之曛雙眼往上翻了一下,然後,他隱忍住奔竄的笑意,故意板著臉,緩緩搖著頭。
「不好?那……」賀宇庭沉吟了一下,又開始討價還價,「那改成一、三、五休息!二、四、六可以玩,禮拜天我們倆一塊玩好了。」他聳聳小肩膀,一副很阿沙力的模樣,「誰教你是我老爸?我吃虧一點,不跟你計較!」
這個小家伙還真是一點都不吃虧,小小年紀就懂得掌握談判和敲詐勒索的藝術。看來,他這個自嘆弗如的老爸,可以考慮把他送到白宮,讓美國總統和國會官員見習一下真正頂尖的談判高手,相信一定可以讓美國蠶食鯨吞的外交手腕更上一層樓,鞏固超級王國的夢想。
他很辛苦的憋著氣更憋住笑,拍拍兒子的肩膀,在裴斯雨調笑的目光下,拿出做老爸的尊嚴。「小表,全世界沒有一個听話懂事的孩子,會如此『勒索』他的老爸的,除了……」
「像我這樣聰明絕頂的天才神童?」賀宇庭飛快的說!帶著一臉的慧黠和自信。
賀之曛則是滿臉的挫敗,他發出一聲莫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嘆息,同時把目光遞向了笑意嫣然的裴斯雨,發出求助的訊號。
裴斯雨深吸口氣,止住笑意。「宇庭,你到房間去收拾一下,老師有話跟你爸爸說。」
賀字庭倒是挺合作的,投鼠忌器的他,深怕裴斯雨翻案不肯做他的家庭教師,所以,盡避他敲詐的目的尚未圓滿達成,他還是擺出了一副乖小孩的柔順模樣,安定靜靜的進到房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