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見維目光閃了閃,嘴邊浮現著一絲深沉而有些悲哀的笑容,「好吧!我會給你時間去想清楚!但,你也要給我時間。」
「給你時間做什麼?」裴斯雨納悶的說。
「給我時間讓你來愛上我。」饒見維坦率的說。
裴斯雨的心怦然一動,一層動容的光彩彌漫在她清幽出塵的眼眸深處。「見維,你……」面對著饒見維這份百折不撓、金石可鑒的摯情,她不得不為之心折撼動了。
饒見維溫文一笑,笑中藏有無限的深情和淡淡的嘲謔與愴惘。
「一個男人努力了四、五年,還不能讓心儀的女子萌生愛意,以身相許,這是他的失敗,更是他的悲哀。所以,我媽責備得沒錯,我的確是活月兌月兌的呆頭鵝,真是遜斃了!難怪,她老喳呼著要將我登報作廢。」
「見維,我……」裴斯雨卻听得愧意油生,欲言還休了,她不知道自己還猶疑觀望些什麼,遇上饒見維這樣優秀出眾又對她情有獨鍾的男人,她竟不懂得珍惜把握?還在那里瞻前顧後,退退縮縮的,將幸福吊在半空中搖蕩。
明知道這樣含含糊糊、莫衷一是的態度,對饒見維來說是不公平的。但,她就是沒有辦法這樣輕易的許諾一生。
是她對愛情的要求太高?還是她對自己保護得過了頭?亦或是她真的和饒見維無緣?
她真的需要好好思量一下這道令人困擾而頭痛的感情習題。
因為,她是那麼珍惜著她和饒見維這份相知相惜的感情。
饒見維輕輕揚起手制止她,「什麼都別說了,我不會逼你立刻愛上我,也不會再向你逼婚的,所以,你不用覺得愧疚,更不必有心理壓力,我會給你時間的,多久都可以……」他輕輕執起她的手,溫柔而堅定的告訴她,「記住,斯雨,我永遠在你背影守候。」
裴斯雨的眼眶一熱,在這份酸酸楚楚的悸動中,她竟噎凝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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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斯雨和饒見維在公寓台階前分手,她目視著他搖上車窗,發動引擎緩緩倒車,駛離了狹長而幽暗的巷道。
她搖搖頭.拎著一盒剛從郭元益帶回來的糕點,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時,一個清脆而有些熟悉、瑟縮的男童音在她背後響起,「裴老師。」
她微微一愕,剛轉身,就看到了抱著書包一臉無助的賀宇庭,往昔那份慧黠精怪、人小表大的神情已消失無蹤。
「賀宇庭,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回家?跑到這里來呢?」
「我.我不敢回家,家里沒有人……我會怕。」他低著頭,聲音愈說愈小,好像有些忸怩害臊。
「家里為什麼會沒有人?」裴斯雨錯愕的注視著他,「你爸爸不是有請管家照顧你嗎?」
賀宇庭的頭垂得更低了,他望著自己那一雙沾滿泥屑的球鞋。「她鬧罷工不干了。」
裴斯雨的心里有數了,她定定地審視著他那心虛的表情,「她為什麼好端端會鬧罷工?是不是你把她氣走的?」
「沒有,是——她說她受不了我,所以——才收拾行李,離家出走的,離開前,她還用三字經罵我哩!」賀宇庭倒是挺懂得搓湯圓的藝術,全部推得一乾二淨。
可惜的是,裴斯雨太了解他,對於他的劣根性更是了如指掌。她搖搖頭,目光如炬的緊盯他一字一句的慢聲問道︰「你什麼都沒做,她會罷工、離家出走,甚至還對你罵三字經?」她頓了頓,加重了嚴厲的語氣,「老實說!你到底又做了什麼?拿蟾蜍嚇她?還是用橡皮圈打她?用冷水潑她?用香蕉皮扔她?」她一一搬出他在學校干下的「豐功偉業」。
賀宇庭像個小陀螺似的連連搖頭。「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是阿珠她自己找我麻煩的,她早就看我——不順眼了。」他抵死不承認。
裴斯雨點點頭,「賀宇庭,你知不知道『木偶奇遇記』里的小木偶,他的鼻子為什麼會變長?」
「知道。」賀宇庭撇了撇唇,「是編劇讓他變長的啊!」
裴斯雨為之絕倒,更為之扼腕,她無可奈何的瞪著他,「好,你不肯說實話,我上樓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你爸爸來傷腦筋,來修理你!」
「裴老師,我爸爸到日本出差了,所以,他暫時沒空修理我。」
裴斯雨轉過身,望著他那有峙無恐的神態,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無以名狀的怒火,她瞅著他慢慢點點頭,「很好,你就繼續在外面游蕩閑晃好了,小心,別踫上壞人,他們最喜歡抓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賣到國外去當小奴隸。」話甫落,她頭也不回的逕自走向樓梯口。
賀宇庭慌忙的追了進來。「我說,我說,裴老師你別丟下我……」他氣喘吁吁又緊張兮兮的抓著裴斯雨的皮包帶子。
裴斯雨靜靜的揚起眉瞅著他默不作聲。
「我……把她最喜歡的一件絲質衣服……」他囁囁嚅嚅的,「拿去給哈利當棉被。」
「哈利?」
「就是我老爸送我的生日禮物,一只純白的哈巴狗。」
裴斯雨完全明白了,「而你的寶貝哈利卻把阿珠最心愛的絲質洋裝咬得坑坑巴巴,面目全非。」她替他接下去做了完整的補充和詮釋。「你為什麼要把阿珠的衣服拿去給哈利咬?」
賀宇庭猶豫地咬著嘴角,「誰教她——要偷吃我的巧克力蛋糕,而且一點也不留給我!還罵我,跟我頂嘴!」
「頂嘴?」裴斯雨驚訝不已的瞪大了眼楮!提高了音量,「你們兩個人到底誰大誰小啊?!」
「她比我老,可是我比她大。」賀宇庭揚著眉細聲細氣的說。
「你比她大?」裴斯雨失笑的輕哼著,現在的小孩子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難怪,學校里會有那麼多老師「牢騷滿月復」,更難怪會有一大堆的教育工作者悲嘆「師道難為」。
踫上這些精靈古怪、冥頑難馴的學生,光是愛和言論上的循循善誘,顯然已經無法彰顯教育的功能。
「當然啦,因為我是她的小主人,小少爺啊!」賀宇庭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
裴斯雨啼笑皆非的瞪著他,「那——我跟你又是誰大誰小啊?」
賀宇庭這下可精了,他毫不遲疑的說「當然是你大,我小!」他一向懂得察言觀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藝術。「你可以叫我罰站,我又不能叫你罰站。」
裴斯雨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小孩子的思考邏輯永遠可以令大人們暈頭轉向,哭笑不得。「好了,小少爺,你很厲害,把管家給氣跑了,現在你來找我這個沒有分量的老師做什麼?」
賀宇庭撇撇唇,謹慎的瞄了裴斯雨一眼,小心翼翼地說︰「老師,你很有——分量啊!」
「我有分量嗎?那你平常在學校怎麼敢跟我頂嘴搗蛋啊?」裴斯雨笑吟吟地反問他。
賀宇庭小臉微微泛紅了,他垂下眼,眨眨那兩排又鬈又密的長睫毛,「那是因為——我喜歡你,想引起你對我的——注意嘛!」
裴斯雨的心震動了一下,她滿臉詫異地望著他,「你喜歡我?所以你才刻意跟我搗蛋作怪?」她不可思議的挑高了眉毛。
賀宇庭卻漲紅了臉!他怪好不意思的點點頭,一副別扭的模樣。
裴斯雨感到興味十足又受寵若驚了。「那——你一定也很喜歡阿珠了,所以,你才會故意跟她惡作劇?卻沒想到會把她給氣跑?!」她運用同理可證的邏輯笑著反問他。
賀宇庭卻用力搖搖他的小腦袋,「才不呢!我最討厭她了!她脾氣壞得像巫婆,又好吃懶做的喜歡跟我爭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