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雨連脖子都灼熱成一片了,「我才——不怕你呢!」她悻悻然的哼道。
賀之曛可惡的眨眨他那一雙漂亮深邃的眼眸,笑吟吟的說︰「那麼——你的顧忌應該可以掃除了吧?我向你保證,我們家除了我,其他人都很好相處,宇庭是隨你要打要罵!避家阿珠更是任你差遣使喚,至於——我這個得天獨厚又不好相處的男主人嘛——你都能鎮壓得住,那麼搬到我家住,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除非——你怕朝夕相處,對我日久生情?」他挑釁的沖著她直笑,眼光曖昧得氣煞人也。
裴斯雨的臉早已紅透得家一朵燃燒的槴子花,「我……我才不會對你產生感情呢!你不要自作多情。」她著惱交集的瞪著他,更氣自己的臉皮薄、沉不住氣。
賀之曛眼中的笑意更深、更濃了,「那不就結了,裴老師,既然你有八風吹不動的定力,而我——又是這麼誠意誠心、誠惶誠恐的拜托你,你好意思百般刁難而拒絕我這個一籌莫展、虛心懺禱的父親嗎?」
裴斯兩被他攻得幾近潰決而束手無策,她甩甩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堅守原則!從容應戰,「不行,我要慎重考慮幾天,你別再節節逼近,否則,我馬上就拒絕你。」她不假辭色的說。
賀之曛故意發出一聲無奈而感傷的輕嘆,半真半假的說「好吧!君子不強人所難,愛心只是喊著好听,用來唬唬人的樣板口號而已,真正需要時,又有幾個人會勇於付出而不打折扣的呢?」他頓了頓,無視於裴斯雨的瞋意,加重了哀怨陰郁的語氣,「唉!誰教我是個心力交瘁又分身乏術的單身爸爸,在這個功利現實、人人自顧不暇的時代,別人沒有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又怎能奢望他們雪中送炭呢?」
對於他的哀兵姿態和指桑罵槐,裴斯雨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但,她又拿賀之曛的機巧善辯沒轍,只好緊抿著嘴,端著微涼的茶用心品茗著,艱巨萬狀的設法鞏固那攻得岌岌可危的心靈城堡,拿出她充耳不聞、坐懷不亂的定力。
唉!這盞茶她可真是喝得芳心如麻又百味雜陳啊!
第四章
裴斯雨一下車,就像個急於逃命的人似的,連忙步上台階,手忙腳亂地在皮包里模索著大門鑰匙,希望趕快避開賀之曛那個弄得她心緒紊亂、有如芒刺在背的罪魁禍首。
沒想到愈是焦燥不安,愈是徒老無功,那串鑰匙好像長了腳似的,跟她玩起躲貓貓的游戲。
她明明記得有帶出門的,她不甘心地又重新展開地毯式搜索,只差沒把小巧精致的皮包給五馬分尸。
賀之曛好整以暇地依靠在四門前,雙手抱胸,興味盎然的觀賞著這幕由裴斯雨主演的「翻箱倒篋」、窘態畢露的好戲。
「裴老師,你掉了什麼東西?需不需要我幫忙一起找啊?」他笑嘻嘻的問道,聲音促狹中隱含著一份說不出來的狡黠詭異。
裴斯雨懶得理會他,她不氣餒、不信邪的又再次搜索了一次,所有的東西,如小錢包、梳子、電話簿、原子筆等等拉拉雜雜的小玩意都被她翻出來了,唯獨不見那串系著小鈐鐺的鑰匙圈。
就在她宣告失敗,準備伸手按對講機的門鈴時,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從身後響起,好驚愕的迅速掉過頭。但見賀之曛賊氣十足的笑望著她,手上拿著一串閃著銀色光芒的鑰匙圈。
「裴老師,你是在找這串鑰匙吧?」賀之曛慢的那串叮叮咚咚的鑰匙圈。
裴斯雨有種被戲耍的憤怒和難堪。「我的鑰匙怎麼會跑到你手上去?」她沉著臉,冷冽如霜的提出質問。
賀之曛故作費解的聳聳肩,「這——你可得審問審問它了。」他煞有其事的瞄了鑰匙圈一眼,「問問它沒事為甚麼不安分守己的躺在你的皮包里閉目養神,而要『跑』到我的西裝褲袋里溜達閑晃?」
裴斯雨為之愕然又為之氣結,這個狡猾善辯的賀之曛,簡直比他那個精靈頑皮的寶貝兒子賀宇庭還難纏數百倍。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憋住氣,「賀先生,我對你那妙手空空的本事五體投地。但,對你那以戲弄別人為樂的幽默感並不以為然,希望你能收斂一點!稍稍尊重一下別人的感受。」她一臉凝重的冷聲說道。
賀之曛臉上的笑意斂去了,「我想——我又冒犯了你,對不起,我並不是蓄意要戲弄你,我只是——情不自禁地想跟你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低聲解釋,眼光澄澈如水而明亮如星。
裴斯雨的心怦然一動,怒氣嗔意霎時冰消瓦解、潰不成軍,她發覺自己好像孫悟空遇上神通廣大的如來佛,縱有七十二變的好本事,也難逃賀之曛這個如來佛的五指山。
她對自己那英雄氣短的表現深覺無奈。「你可以把鑰匙還給我了嗎?」
「當然。」賀之曛連忙把鑰匙圈遞還給她,小心翼翼也打量著她,「裴老師,你會因此而遷怒於賀宇庭,拒絕做他的家庭教師嗎?」
裴斯雨聞言不覺莞爾,他居然還不死心,到這個節骨眼還要跟她死催爛打。嗯!她被他戲耍捉弄了一個晚上,風水也該輪流轉,換她以牙還牙逗弄逗弄他了。
「很難說喔!因為我並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聖人,我只是會喊喊口號的女人。而女人——通常都是滿小心眼,又很會記仇的。」她嫣然笑道。
「是嗎?」賀之曛又原形畢露,恢復他一貫玩世不恭的神態了。「能被你這麼秀色可餐的女人永遠記住,那也是一種無上的成就,無上的艷福!不是嗎?」
裴斯雨又雙頰飛紅了,但,她甫睜大那一雙燦爛晶瑩、嗔意乍現的黑眸,還來不及發火,賀之曛已一派瀟灑的伸手制止她,「別生氣,裴老師,我不賣弄我自以為是的幽默感了,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我的提議,並念在賀宇庭是個失去母愛的孩子的份上,多多包容他,關愛他,好嗎?」
裴斯雨的火氣頓時又化成一堆氣沮乏力的泡沫了。
望著眼前這個出奇英俊、花招百出,有辦法在她心湖里翻雲覆雨、興風作浪的男人,她無奈又堅定的告訴自己,從明天開始,她一定要拿出過人的意志力,鐵著心腸對賀家父子的困境和災難視而不見,尤其是更應該遠遠避開賀之曛這個危險十足的男人,否則,真正會陷入災難,萬劫不復的人是她!
她三申五令、不厭其煩的在內心深處重復叮嚀著。然而,當她接觸到賀之曛那雙深邃迷人,如一汪幽潭的黑眸時,她的心卻沒來由的顫動了一下,對於他那無聲卻更勝於有聲的祈求竟無力回拒,無力招架,而再次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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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慎重考慮的。」裴斯雨含糊其詞的說,然後,她飛快的背轉身子,打開了鐵門,逃開了賀之曛那若有所思又善放電的一對黑眸。
當她拖著糾葛紊亂又不勝愁苦的身心,逃回她和蔣詠宜合租的小鮑寓時,她看見蔣詠宜這個賭性堅強的小妮子,正全神貫注的窩在地毯上玩她的掌上型電動玩具。
裴斯雨深吐口氣,把自己摔進那張柔軟舒服的懶骨頭里,覺得自己有種劫後餘生的虛月兌感。
望著渾然忘我的蔣詠宜,她不禁搖搖頭,發出一聲有氣無力的嘲謔,「詠宜,你實在不像一名在大學任教的講師、反而像一個玩心未泯的女頑童,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在學校里誤人子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