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被鴻威收購打倒的中小企業不下數十家,而唯一能和鴻威這個富甲天下的企業王國相抗衡的是,「鼎國」這個以保險、金融起家,稱霸掌控全台灣商業界長達半個世紀之久的老字號財團。
雖然,他們在賀之曛不擇手段、不遺餘力的猛力競爭下,曾經一度傳出財務危機,瀕臨解體的警訊。但,在第三代接班人陶則剛的痛定思痛與力挽狂瀾下,總算有驚無險,得以逢凶化吉。
但,鴻威和鼎國企業集團之間的競爭,卻從此演變得更為激烈淒慘了。
他們不僅在國內市場上門爭角逐得厲害,就連海外分支機構也廝殺得戰火喧天、草木皆兵。
商場本如戰場,良性競爭本無不可;但,像他們這樣拚足老命,卯足全勁的沖鋒陷陣,甚至不惜成本拚得你死我活的作風,實在是令人嘖嘖稱奇,怵目驚心而困惑難解;更曾經引起商業界人士廣泛而激烈的討論,不少人還拿來做為茶餘飯後的焦點話題。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至今仍不得而知,尚停留在眾說紛紜、有獎猜謎的階段。
反正,在戰爭未告輸贏之前,答案是什麼並不重要,他們這些閑來無事喜歡听馬路新聞的人,更樂得隔岸觀火,細細分享其中精彩絕倫的過程。
像譚克勤這次奉命出國,一方面固然是替賀之曛巡視分布在歐美一帶的分支機構;另一方面也是代表鴻威出面簽下幾筆對他們、乃至對鼎國同樣重要的生意。
口才一流、身負重任的譚克勤,常常會在緊要關頭露出他促狹頑皮的一面性格,像這次遠征異域,他明明知道賀之曛非常關切這次行動的勝負,更渴望了解掌握每一個細節的變化,偏偏,他老兄愛故弄玄虛,暗藏一手,讓賀之曛咬牙切齒的守在傳真機旁窮著急、乾冒火。
若非最後的結果令賀之曛感到空前的滿意,譚克勤這個沒事愛惡作劇自娛娛人的大功臣,恐怕沒機會直挺挺的站在賀之曛面前邀功論賞,並和他一塊調侃取樂。
這會兒听見賀之曛出言消遣他,他亦不甘示弱的還以顏色。
「謝謝你的犒賞和厚愛,這種恩賜我敬謝不敏,因為我可不想被你那群『冠絕古今』的愛慕者五馬分尸,挫骨揚灰,所以,艷福你去享,香蕉皮呢——呃……」他不情不願的撇撇唇,「我來啃就可以。」
賀之曛失笑地搖搖頭,一口飲盡剩餘且早已涼透的咖啡,「這可是你自己主動自願放棄的,到時候可別拿它大作文章,怪我這個做老板的罔顧道義,漠視你的福利喔!」
「豈敢!我的福利就是為你鞠躬盡瘁,兩肋插刀,死而後已。」譚克勤自我解嘲的揚著眉,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情。
賀之曛的臉色卻微微變了,「小譚,我從來沒有要你犧牲一切,委屈自己為我賣命,只要你願意,說一聲,你隨時可以離開鴻威企業的大門,而我——永遠都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看待的。」他語重心長的瞅著他說。
譚克勤的表情也變得十分凝肅專注,而他的聲音更充滿了一份復雜而酸楚的感情。「之曛,從我研究所畢業,隨著你加入鴻威到現在,這八年多來,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是心甘情願,從來沒有任何埋怨或委屈。真的,如果當年不是你的犧牲成全,我怎能平步青雲、一帆風順的完成學業,完成我爸媽的心願?這一切都是你賜予我的,而我……」
賀之曛淡淡的揮手打斷了他,「這一切都是緣,也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必覺得心理有所虧疚。」他停頓了一下,正色的望著譚克勤,由衷而誠摯的拍拍他的肩膀,「小譚,把過去的愧疚完全拋掉吧!我當初會身系囹圄並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耿耿於懷,這些年你所付出的,早就超過我給予你的,更何況,好朋友本來就應該是肝膽相照、患難與共的,不是嗎?」
譚克勤的心頭一熱,眼圈竟沒來由的微微泛紅了。「之曛,我……」
「好了,別再婆婆媽媽了,咱們言歸正傳吧!」賀之曛暗暗藏起內心的撼動,故作瀟灑的轉移話題。「我義父他還好吧?他有什麼事要你轉告我的?」
提及紅鷹幫這位曾經縱橫四海、稱霸黑白兩道的傳奇人物與厲害角色,譚克勤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笑嘻嘻的望著賀之曛,趣意橫生的說︰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爺子還是那個德行,除了老當益壯、老謀深算、老油條、老奸巨猾、老驥伏櫪這些『老是不改』的特色外,基本上,他是沒什麼重大轉變,除了嘮叨了點,他還是老調重彈,要我勸你早點了結你和鼎國之間的恩恩怨怨,不要搞得兵窮馬困、兩敗俱傷。」
賀之曛緊抿著嘴沒有說話。
譚克勤深思的望著他好一會,意味深長的開口勸道︰「之曛,你別介意老爺子的話,他也是為你好,不希望你一輩子都被仇恨和永無休止的戰斗禁錮著,而永遠不得安寧,不得解月兌。」
「我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和退路了,除非,我願意坐以待斃,俯首稱臣,任鼎國痛宰鴻威,否則,這場殘酷的戰爭還是必須打下去,直到有一方倒閉為止。」賀之曛苦澀而嘎啞的說道,眼光深沉而迷離。
「老爺子也知道你已經騎虎難下了,更知道陶則剛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所以,他雖然擔心你們繼續惡斗下去的後果,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支持你,跟你站在一塊。」譚克勤定定的望著他,不慍不火的繼續說道︰「你知道嗎?這次我能順利打敗鼎國,簽到那幾筆生意,老爺子也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他甚至還不惜親自下馬陪那幾個老賭鬼玩Showband。」
賀之曛失笑又感動的搖搖頭,「義父還是那麼好強好勝又不甘寂寞。」
「這還不是因為他愛子心切。」譚克勤雙眼亮熤的調笑道,「對了,說到這,我倒想起一件好玩的事,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寶貝兒子千里Fax給他爺爺,偷偷告了你一狀?」
賀之曛訝異又好笑的挑起一道濃挺的劍眉,「哦?這個小渾球又耍什麼寶了?居然連我這個衣食父母、自動提款機都敢告?」
「哼!有他乾爺爺給他撐腰,他這個無法無天的小搗蛋有什麼不敢的?何況,他也只是向他爺爺發發牢騷而已,說你除了忙著賺錢給他花之外,剩下的時間又忙著泡妞、罩馬子,害他暈頭轉向,不知道應該巴結哪一個漂亮阿姨,以後才不會被毒打虐待?」
賀之曛的表情十分奇怪而耐人尋味,而譚克勤臉上則盛滿了戲劇化的笑意,顯然正十分欣賞賀之曛這難得一見的窘迫和啞口無言。
「你這個寶貝兒子還告訴他的乾爺爺,說——他覺得你的審美觀有問題,跟你交往的阿姨們個個都營養過剩,比母牛還壯觀,而且都舍不得花錢補衣服,他認為那樣是很容易感冒著涼的。可是,他又不敢跟你建議,怕你見色忘義,從此不認兒子,成為那些狐阿姨們專屬的自動提款機!」他賊兮兮的繼續提供更精彩、更令人為之絕倒的內容。
「胡阿姨們?」賀之曛听得一頭露水。
「笨!就是狐狸精嘛!」譚克勤理直氣壯的白了他一眼。
賀之曛能說什麼,除了尷尬至極的苦笑外。
譚克勤還不打算就此收場,他別有深意的瞅著哭笑不得的賀之曛,既滑頭又可惡的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