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毅被我推開撞上安全島之後,腦震蕩足足昏睡了半個月才清醒過來,在醫院醒來之後,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死了,躺在幽冥地府的醫院里,映入眼中的除了穿白制服的醫生、護士外,還有兩個完全陌生卻一臉焦慮的中年男子,一個自稱是我的叔叔莫定藩,一個是我們家的管家丁順,我在虛弱暈眩的療養中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慢慢接受我已經附身在莫凡毅體內的沖擊,從此,面目丑陋猙獰的彭鈞達化身成為漂亮英挺的美少年,而莫定藩對于我生疏而月兌線的一切措舉都歸因于腦震蕩的後遺癥,不曾懷疑其他,而對于我大難不死之後判若兩人的行徑,他更是喜孜孜地將它解釋成歷劫歸來後的洗心革面和徹底覺語。出院和他返回美國紐約後,我在適應莫凡毅這個新身份的同時,也慢慢從管家丁順的口中,了解莫凡毅這個被我附身的年輕人。」
他又停了,喘了一口氣,他低著頭又抽了兩口煙,而他那張深沉漂亮又有點憂慮氣息的臉孔掩映在一片朦朧的煙霧中。
「莫凡毅這個年剛二十一歲的小伙子,當時正在美國紐約一所私立大學念書,是法律系三年級的學生,他趁暑假和一些狐群狗黨的哥兒們來台灣旅游,迷上飆車。那天深夜他喝多了啤酒便在馬路上旁若無人地狂飆起來,才會從機車上摔個四腳朝天,讓我有這個機緣因冒死救他而附身在他身上。而在這之前莫凡毅是個漂亮、出身高貴卻放縱生命、追逐享樂和刺激的浪蕩子,他的父母在他十歲那年雙雙死于大雪里的一場車禍,他是由他唯一的叔叔莫定藩一手帶大的,可是,他卻絲毫不懂得感恩自重,天天沉溺在泡妞、打架、惹是生非、鬼混虛擲生命、追求感官的享樂刺激中,讓莫定藩操心得不知道添了多少白頭發。了解他是怎樣一個不識好歹、浪費生命的渾小子之後,我決定珍惜上蒼賜予我重生的奇跡,替彭鈞達,更替莫凡毅好好活下支,展開嶄新的生命契機。我替他孝敬莫定藩,珍惜我未好好享受過的孺慕親情,我更替他輕輕松松地完成學業,並以優異的成績,申請到哈佛碩士的入學資格,並在短短的三年內拿到法學博士的學位。彭鈞達的智慧和學識,配上莫凡毅的年輕和出眾的容貌,我似乎一下子成為集上帝的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幸運兒,身邊也開始出現了頻送秋波、愛慕不斷的異性所給予的青睞和關愛,但,我心中始終只有你一個人,四年來,我對其他女性的鐘愛視若無睹,一心只想來台灣和你重續情緣,沒想到……卻因為得罪了一直對我情有獨鐘的袁雪瓊,種下了日後和你不得不黯然離婚的悲劇……」接著,他喉頭梗塞地詳盡陳述著袁雪瓊極盡怨毒之能事的報告和破壞。
夏筠柔的臉色愈听愈慘白,愈听愈淒楚痛心,她閉上眼楮,兩行清淚從眼眶中溢出來,順頰滴落,跌碎在衣襟上。「凡毅,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她語音模糊地含淚道。
莫凡毅眼中也凝滿了晶瑩的淚光,「筠柔,袁雪瓊並沒有給我任何選擇的機會,滿月復怨恨又工于心計的她只是想逼我和你玉石俱碎,走上含恨分手的悲劇里。在那種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我只有照單全收地按著她的條件去做,我只好逼你來恨我,逼你主動來離開我,所以,我只好去買醉,每天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只有那樣……我才有勇氣來傷害你,可是,我傷害你有多重,自己流的血、受的傷就有多重、多深。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能含悲忍辱、委曲求全,你的逆來順受更是像一把尖銳的利刃把我撕得粉碎,每天回家對你借酒裝瘋已經成了種生不如死的酷刑,而袁雪瓊更是冷不防地猛在我身後催促逼迫著我,逼得我幾乎都要抓狂崩潰了,最後,我只好花錢請酒女露蒂回家陪我演一場戲來刺激你、逼走你……結果,我成功了,我把自己和你雙雙推落到了永劫不復的地獄之中……」說到這,他語音被洶涌而激動的淚意梗住了,有老半天都無法恢復說話的能力。
夏筠柔卻听得肝腸寸斷而淚流滿腮了,為命運的撥弄,更為他們之間這份好事多磨,充滿血淚和磨難的苦戀。
莫凡毅望著手中快要燃盡的煙蒂,他抽了最後一口,然後用腳踩熄它,強自振作地擠出一絲苦澀的慘笑。
「你沖出去之後,我不敢心軟,也不能心軟,在最快的速度下簽妥離婚協議書和辦妥房屋過戶的事宜,便和袁雪瓊返回紐約打另一場艱巨的戰爭。回去之後,我才悲痛地發現莫叔叔已經被毒癮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剩下半條命了,而莫氏貨運公司在袁雪瓊處心積慮的設計下,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一個負債累累的包袱。她這個惡毒陰險的女人為了達到打擊我的目的,竟不惜使出任何卑鄙的手段來陷害莫定藩,她先是佯裝成寬宏大量的天使來親近莫叔叔,讓他撤除心防,並心無城府地收她做干女兒,然後听任她提供錯誤的商業情報,買了一筆沒有價值的廢土和幾筆撈不出油水的商業投資,于是,所有可以運轉的資金全部都被套牢了,而她——竟還狠下心落井下石,騙莫叔叔服下具有治療頭痛卻摻雜海洛英的藥水,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染上毒癮。我回去之後,莫叔叔簡直悔恨不已又痛不欲生,而我——卻比他還要愧負痛苦上幾千倍、幾萬倍,是我害他成了袁雪瓊報復之下的代罪羔羊,我打起精神安慰他,並勸他和我一起努力來戒掉毒癮。然而,在我回去還不到一星期的某天夜晚,他服毒自殺了,原因是不想拖累我,他在遺書里交代我,如果莫氏貨運公司的經營真的有困難,他要我毅然結束它,不值得讓它成為我的絆腳石,並不再叮囑我要堅強地活下去,熬下去和你再續前緣……」他雙眼紅腫地發出一絲悲哀的嘆息,聲音再度被淚意梗住了。
夏筠柔听得悲憤填膺,眼濕鼻酸而不能自己,「後來呢?你真的結束了貨運公司嗎?」
莫凡毅沉重地搖搖頭,「我沒有,因為那是莫叔叔和莫凡毅父親的心血,我不能不做任何努力就束手就擒了,可是,袁雪瓊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並沒有因為莫叔叔的死而有所悔悟,放棄對我的打擊和報復,她到處破壞莫氏貨運公司的信譽,並惡意中傷莫叔叔是死于嗑藥,破壞他的聲譽,害我沒有辦公向銀行借款周轉,更沒有任何客戶願意借錢給我,所有的資金都被凍結了,而我卻欠了一的巨債,袁雪瓊因此成為莫氏貨運公司最大的債權人。在我四處踫壁、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她巧笑嫣然地跑來再度找我談判,她說,只要我肯向她俯首認罪,向她求婚,她會寬宏大量、既往不咎幫我渡過難關的。我對她的提議只是輕蔑地冷哼了好幾聲,咬牙切齒地告訴她︰即使她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生存的女人,我也不會向她求婚的,我寧願去吻一只母豬的腳,也不願多看她這個蛇蠍美人一眼。她被我刻薄無情的話激怒了,再三揚言她要我為羞辱她付出慘痛的代價,對于她的恫嚇,我一點也不在乎,莫叔叔死了,我反而毫無顧忌了;半個月後,莫氏貨運公司在債權人控訴下暫時關閉了,而我被法院禁令不得出境,一位欠了莫叔叔恩惠的生意人聞訊從洛杉磯趕來向銀行擔保借了兩百萬美元讓我償債。而為了還這兩百萬美元的債務,逼得我四處拚命去找工作,身兼數職,可是……」他干澀地笑了一下,烏黑的眼眸里水光蕩漾,陰郁而低沉地敘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