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醫生拉開布簾走了出來,護士則忙著調整點滴或是幫小薰量著血壓,小薰的眼楮綁著厚厚的紗布。
「醫生?」璞臣搶上前去問醫生。
「她的眼楮受到撞擊,肩膀跟腿上的傷,縫線拆了以後就好了。我擔心的是她的眼楮。」醫生沉吟地說。
「眼楮?最糟的情況是什麼?」孟達恐懼地問,璞臣有種不祥的預感,但他只是屏息的等著醫生的答案。
「完全失明。」醫生沉重的宣布後,即被廣播系統呼叫走。
「天哪,我毀了小薰的一生了。」孟達的臉成了灰色的跌坐在椅子上。
「孟達……」慧中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如果不是我急著要帶她去找約瑟爺爺……」他忽然抬走頭。「約瑟爺爺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老天爺,我該怎麼開口告訴他們,我弄瞎了小董的眼楮?」
璞臣心如刀割的看著小薰躺在病床上。在她胸口,那個小小的蒲公英墜子仍然安穩的躺在她胸口,但似乎也失去往日的光澤了。
他在心中暗自下個決定。「你不用去說,由我來說。這是件無可避免的意外,由我去向約瑟說明一切,況且你要忙著跟慧中訂婚的事,這件事我來做。」
「但是,我……」孟達不解地望著他,這跟他有何相干。
「去忙吧,慧中,你照顧小薰,我去告訴約瑟他們。」他分配好一切工作後,馬上趨上前去,在小薰耳畔輕輕的說句話,隨即出去。
「撐下去,小蒲公英!」他在開車往飯店的路上,仍不住的低語著。
「這樣好嗎?會不會太打擾府上?」約瑟听到他提出的方法後,不太贊成地說。
「不會的,我會雇個護士和佣人煮飯洗衣的。況且她是跟我住在郊區,很清靜的地方。慧中以前也常去那里玩,這樣慧中有空也可以過去陪陪她。」璞臣急切地說。
約瑟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孩子,她為什麼對你這麼重要?」
璞臣掏出一張微微發黃的照片。「約瑟,還記得我嗎?當我快失去求生意志時,是小薰讓我看活下去的,約瑟,請讓我有機會回報她所對我做的一切。」
約瑟摘下老花眼鏡,仔細地端詳那張照片。「啊,是了,你是那個養病的年輕人。你現在變得強健多了,好吧,我答應你。」
「謝謝你,約瑟,謝謝你。」璞臣感激地說。
「不要謝我,孩子,我只是依上帝的旨意。只要記住,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在上帝的眼中。」約瑟睿智地說。
小薰奮力的想睜開眼楮,這是哪里?如此的黑,看不見任何的燈光。她想開口說話,卻只能發出沙啞的喉音,手和腿都好痛,有人在她手臂上打著針。
「好,小心一點,別踫疼她的傷口了。」那是璞臣的聲音。
「孟達,你那邊高一點,慧中,你幫忙把小薰身上的被單蓋好。
「小心一點。」璞臣一路上發號施令著,小薰約略的感覺到自己在一個滑動的床上,好像走了很多路,曲曲折折的。
「好,小心。」然後是車門關上的聲音,我在哪里?她驚慌的想起來。有人握住她的手,那是雙很溫暖的手,厚而有力。
「小董,你出車禍了。眼楮受傷暫時看不到東西,我現在要帶你去一個地方靜養。」璞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霎時讓她安心不少。
她不自主的又伸手去找她的蒲公英墜子,但是一移動,手臂有如針刺般的疼痛,令她忍不住發出申吟。
有雙手把她的手掌撐張開來,將那個蒲公英墜子放在她的手中,她迅速的握緊它,仿佛它能給她力量似的。
「孟達?孟達?」她小聲地呼喚著,但是卻听不到回答。
「孟達……」
「孟達陪慧中去選家具了,痛嗎?」璞臣體貼地問。
「痛……」淚水不听使喚的掉下來,璞臣見狀連忙將她抱在懷中。
「噓,不哭,你很快就會好了。」璞臣輕聲地說。「醫生交代你要多休息,盡量不要掉眼沮,免得影響了眼楮的復原情況。」
「眼楮?我的眼楮怎麼了?」小薰伸手觸及厚厚的紗布,恐懼地問。
「沒什麼,只是不巧去撞到,過一陣子就會好的。」璞臣強迫自己裝出輕快的語調說道。
「真的?」小薰循著聲音的來源仰起頭。這是個很奇特的感覺,你可以知道是有人在身旁卻看不到;使人有種脆弱感,有些像嬰兒般的無助。
「嗯,當然是真的。現在我們要走了,你準備好了嗎?」璞臣略帶笑意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你要帶我去哪里?」小薰有些驚惶失措的低聲叫了起來,兩手牢牢的抓著璞臣的衣襟。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璞臣像是保證地一再說。
「小薰感到自己騰空的被抱了起來,在充滿男性氣味的胸膛中她感到有股說不出的依戀感。似乎是經過了很多道門,因為她可以听到好幾次的開門關門聲。
空氣中有股甜甜的花香傳過來,還有幾只不知名的鳥正在吱吱啁啁的叫著;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使她不由自主的想伸展身子去沐浴在這種優閑的氣氛中。
「這個房間空了很久,我前此日子找人清理過,你就先住下來,有問題再告訴我。」璞臣將她放在床上,將一床薄被蓋在她身上。
「這是哪里?」小薰伸手觸及的就是冰涼而柔軟的床褥,她疑惑的抬起頭。「這不是我租的宿舍,也不是孟達的家,到底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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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要安心養傷就好了。待會兒陳嫂會過來,還有她的女兒陳小姐,她們母女倆在我家已經做了二十年了。陳嫂的女兒叫文伶,文伶是個護士,她們會照顧你的。」
「這是你家?」小薰詫異的問。「你的家?」
「不是我家,是我的房子。還有沒有問題?」璞臣溫柔地抽出張面紙拭去她額上的汗珠,一邊自責的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小薰試圖在腦海中理出個頭緒,這是他的房子,那我在這里干什麼?我受傷了為什麼要到這里養傷?孟達應該不會不管我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休息一下,我去交代文伶一些事。」璞臣為她蓋好被子,即匆匆忙忙的走出去。
小薰默默的躺在床上,品嘗那種突如其來的孤寂感。她小心翼翼的握住胸口的蒲公英墜子,手臂上的刺痛有如幾萬只針正在戳著她一樣。我一定要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告訴自己時意識逐漸的不清楚……
「爺爺,我會照顧小薰的啊,「為什麼要讓她給外人照顧她?」孟達像只暴躁的野獸般來回踱著步,而約瑟和安娜仍是一臉的平和,似乎無視于孟達的煩惱。
「我們現在要忙你跟慧中的喜事,沒有時間去好好的照顧小薰,等你們的婚事辦完了,再去將小薰接回來也不遲,我實在不懂你在生氣些什麼?」約瑟淡淡地喝著慧中泡的烏龍茶。
「我沒有生氣!」孟達不悅地蹲在約瑟面前。「問題在于璞臣並不是蒲公英之家的人。他是個陌生人;我不放心把眼楮看不到的小薰放在他身邊。他是個陌生的男人,我不放心。」
「孟達,璞臣不是個壞人!」慧中急急的為璞臣辯解。「他連小動物都舍不得傷害,他不會傷害到小薰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唉!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講,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小薰不能由我照顧她。她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孟達喃喃地說。
「孟達,小薰的事就此打住,我相信璞臣那孩子會給小薰最好的環境。現在我們只要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你和慧中即將來臨的婚禮上,知道嗎?」約瑟拍著孟達的頭說,他不時和安娜交換著神秘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