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我們要在下屆立委選舉時多推出些人,這樣辦起事來會比較方便些。」慧中的父親朱信民撫掌而笑地說。
「那是當然的。現在政局那麼亂,那些政客爭權奪利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管這民生問題。要不想辦法自保,大家都別做事了。」連敬唐皺著眉頭說。
「喲,你們別光顧著聊那些政治方面的事,會傷腸胃的。
璞臣啊,你也敬敬慧中嘛,怎麼傻不愣登的的坐在那里呢?」
淑貞推推身旁的璞臣,笑著說。
「是啊,慧中,你也敬敬璞臣嘛。」秀玫也催促著慧中。
璞臣從杯沿仔細的打量慧中,印象中的慧中是個靦腆內向又有些怕生的女孩子。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女郎是他所熟悉的慧中︰依舊不多話,只是靜靜的獨立一旁,讓人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慧中,我敬你一杯。」璞臣微笑地一仰而盡。
「謝謝。」慧中牽動唇角淡淡地說,淺淺的抿一口酒,即放下杯子,沉默的瞪著桌布。
璞臣詫異的看一眼她蒼白的容貌,剛才就只匆匆一瞥,她的容貌仍讓他嚇了一大跳。慧中的沉默是他所習慣的,但她那神情委靡得好像絕望了般的無精打彩,令他感到怪異,她有什麼心事嗎?
秀玫推推慧中,只見她木然的舉起杯子,一杯又一杯的敬著同桌的人,轉眼間已喝了不少的酒。雖然她喝的是淡酒,但是在空月復猛灌的情況下,看得出她已經不勝酒力了。
「慧中,不要再喝了。」朱信民低聲的警告說。
「是啊,慧中,吃點東西墊墊底。」秀玫趕緊挾些菜放進慧中碗里。
慧中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呆坐著。璞臣看得出朱信民的臉色漸漸的凝重起來,連忙打著圓場。
「這樣吧,我帶慧中出去兜兜風,大概是這里頭太悶了。」
他說著站起來向她伸出手。
慧中看著他舉在半空中的手約十秒鐘,最後好像是正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才把手放在他等待的掌中。
「那我們先走了,大家慢用。」璞臣微笑地說。他可感覺到慧中的手在他的掌中微微的顫動著,他用力的握緊她的手,听到她囁嚅的向眾人道別。
車在夏末的微風中徐徐的向前奔馳,璞臣邊傾听音響傳出的音樂邊打量著慧中。她仍然是滿臉愁緒的模樣,他隨著音樂慢慢的哼著歌,將車開到近郊的一座以花季聞名的山旁的小峰上。
「可以說出來了吧?有什麼心事?」璞臣將車停妥,吹著涼風的問她。
慧中抬頭看他一眼,馬上又低下去,眼眶又開始紅了起來。這是她的老習慣了,璞臣寵愛的揉揉她的頭。
「怎麼啦?看你嘟著嘴的樣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吧,我幫你想辦法。」璞臣將頭靠在椅背上望著山下璀璨的夜景說。
「璞臣……我,阿姨說我爸爸在上次選舉時花了很多錢去幫他的朋友競選,公司快營運不下去了。」慧中咬著下唇的看著他。
璞臣輕輕的嘆口氣。「這件事我听說了。」
「我爸爸,他想在台東好好蓋些房子籌措下次選舉的經費。」慧中看了他一眼又馬上閃開目光。「可是,我們還是需要錢去買地,還有一大堆的廣告費跟設計費,所以……所以…………」
「你爸爸要向我借錢?」璞臣只是輕松的笑著說。
「也可以這麼說,我……」慧中不安的看他一眼。「他們要我,要我……」
璞臣恍然大悟的看著她尷尬的表情,原來是這個原因。他不得不佩服兩個父親老謀深算,那個開發案他已經看過了。在台東地區建造一座小衛星城,最主要的是一幢樓高二十層,共有八百多個房間的觀光飯店。旁邊環繞著它的是各種休閑游樂設施。
他仔細考慮過後退回那個開發案。在國民出國旅游已經成風氣的今天,在偏遠地方花這麼龐大的資金去建造這種高級飯店並不合適。倒不如以度假別墅的方式,以小搏大,況且也較不會對當地的自然景觀造成破壞。
但是他的提議並沒有被采納,看起來朱信民仍是一意孤行的要做這個一發案。原來如此,他著實欽佩父親的深謀遠慮。
據他所知,父親在去年就已經拒絕過這個案子,但朱伯伯仍不死心的一再游說他。這也就是為什麼去年在一次心髒病突發後,父親立即要他回國,並將公司的棒子交給他的原因。
基于老朋友的交情,父親不好拒絕朱信民的一再邀約入股。索出公司的經營權,將這燙手山芋丟給璞臣。大概他認為朱信民不可能大為難子佷輩的璞臣吧!
璞臣看了眼慧中,她仍坐立不安地瞪著前面松林形成的陰影。璞臣不得不重親考量朱信民在商場上「老狐狸」的名號是怎麼來的了,他這個封號可真是當之無愧了。如果如他的意,璞臣娶了慧中,那漢華企業龐大的資產對朱氏企業可說是及時雨;就算聯婚不成,只要慧中開口,璞臣也不好拒絕。
他跟慧中從小就熟,小時候的慧中有些自閉的傾向。她從不肯和別人攀談;除了璞臣,她也不和任何的小孩子們玩。
只是跟比她大五歲的璞臣,像個小苞班似的。身為獨生子的璞臣也非常疼愛這個小妹妹,自小對慧中可說是有求必應。這也難怪朱伯伯會想到這招絕不吃虧的辦法,他可是算準了璞臣的好說活及慧中的軟弱听話。
「我明白了,慧中,你爸爸需要多少錢呢?」璞臣扳起她的下巴,淡淡地笑著問。
「我……璞臣,我爸說詳細的數目會跟你談,可是,我……」慧中眼眶邊的淚水搖搖晃晃的開始往下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嗎?」他抽出一張面紙細心的為她拭著淚水。「看你又跟個淚女圭女圭一樣了。」
「我……我……璞臣,我不能嫁給你。我、我……」慧中干脆趴在他懷里痛哭。
璞臣有些措手不及的拍著她的背,他上一次這樣安慰她是在她得知她最心愛的瑪爾濟犬死掉時,算起來也近十幾年了。
「好啦,不哭了。把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訴我,凡事有我做主。嗯?」他像小時候哄她般地說。
「人家喜歡一個男孩子嘛,可是爸爸跟阿姨都不贊成,結果孟達就不理我了。」慧中抽抽噎噎地說。
「孟達?就是你的男朋友?」他努力地從她破碎的聲音去尋找她的話中的線索。
「嗯,他跟別人合伙開了家汽車修理廠。孟達的技術很棒,我的朋友們也都這樣說。」慧中掩不住滿臉愉悅地說。看著她淚痕未干的臉龐,璞臣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決定什麼也不說,只是抽出張面紙遞給她。
「我有一回去士林夜市吃消夜,在停車場時,有幾個不良少年正在刮我的車,他們一看到我就說我撞到他們的兄弟,要我賠錢。我很害怕,想跑又被他們攔住;幸好那時候孟達經過那里……」慧中將面紙撲在臉上吸著淚痕地說。
「他是修理車子的技工?」璞臣有些擔憂地說。對慧中這種家世的女孩子而言,她可是某些人眼中的一塊肥肉而不自知。
慧中猛然回頭的瞪著他。「璞臣,孟達雖然只是個黑手,可是他非常上進。我不許你說他是別有企圖的獵人。」她氣呼呼地說。
「哦,我並沒有這麼說,只是你會不會因為感激他幫你解圍而誤導了你的感情?」璞臣試著以另外一個角度為她解剖實情。
「才不是呢!人家已經跟他認識快兩年了,他才不是那種人。璞臣,請你一定要幫幫我父親,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嫁給你;可是,我已經有孟達了。」慧中想起家人的叮嚀,焦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