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干什麼?」小薰低聲問著走在前頭的育倫,一邊回頭往後看。「好像很忙又很緊張的樣子。
「哦,听老鳥們說是老總要‘微服出巡’。去視察工地,還有巡視中南部的分公司,還有關系企業。」育倫說完將她拉進報室中,所有的人立即對她們報以熱烈掌聲。
「育倫找到迷失的小羊了,現在輪到小薰去找其他迷失的小羊。小心喔,別連自己都丟了!」陳經理笑著說。
「我?」小薰伸伸舌頭。「我盡量就是了。」
幸好我剛剛有留意到出入的路徑,否則就慘了。小薰想著的往大廳走去,正好看到有一群人擁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向外走去。她只看到他的背影,耳里卻听到許多的耳語聲——
「總經理長得好帥!」
「嚷,你別忘了自己已經是死會了!」
「我光是欣賞而已,你緊張什麼?」
「喲,你們別痴心妄想了,人家可是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呢!」
「要你管!」
「哼!」
小薰沒有再听下去,因為她已經找到她的目標了。有個呆呆的站在大廳前東張西望的男人,他也是新人,她記得昨天見過他,她趕快跑上前去,將她帶進簡報室中。
同樣的,所有的人也給了她熱烈的掌聲,小薰笑著在育倫身旁坐下,助理人員馬上交給她一份資料夾,她打開一看,又是密密麻麻的人事資料表。她低下頭專心的填寫著;蒲公英之家的孩子們長大後都還跟約瑟爺爺、安娜女乃女乃及所有的人保持連系。也因為他們就像約瑟爺爺說的—一要像蒲公英種子那般的隨遇而安——所以,幾乎全台灣各縣市都有兄弟姊妹們?有些還飄洋過海的遷居到國外,或者求學。
小薰在所在的資料上都寫上孟達的通訊地址,寫好後她將資料交出去,其他的人也都交得差不多了。
助理收集好眾人交去的人事資料,陳經理清清喉嚨的站在台前。「各位新進同仁,我代表公司所有的同仁歡迎你們的加入。今天起,各位將接受十天的密集的訓練。第十天,也就是最後一天,我們將會舉起一個小小的測試,再決定各位將分發到哪個單位。我強調一點,各個單位都是很優秀很好的單位;沒有好壞之分。我們只是要確定各位能在自己的崗位上發揮最大的潛能。好,現在我先為各位介紹公司的一些資料。」他一招手,室內燈光立刻黯淡下來,有個助理打開了錄影機,所有的人立刻聚精會神的瞪著前面的螢幕。
第二章
車子停在蒲公英之家外面,璞臣眯著眼打量著四周,藍天還在,可是那片綠茵已經岌岌可危了。因為依照他手中的藍圖,那片漂亮的坡地將鏟平,建成停車場。他看著蒲公英之家仍和他十年前離開時所見到的一樣。剎那間,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總經理……」司機和助理在看到他伸手打開門下車時,嚇了一跳。
「我下去看看,你們先繞到前面的轉角等我。小心一點,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身分。」他簡單的交代著。
「總經理,要不要我陪你進去?」助理謹慎地問。
「不用了,你們準備一下下一站的資料,我很快就會出來的。」璞臣說完,不待他們的反應,立刻獨自走進那間有著他溫馨回憶的房子。
還是一樣,院子里仍舊種滿了各種蔬菜,他很高興的看到園子的一隅那棵小辣椒樹已經長成非常碩大的一篷。那是他的小蒲公英種的。她常常夸她種的是——
「全天下最好的辣椒,好人吃就不會太辣,壞人吃就會辣得肚子疼!」
蹲在那叢辣椒前,他仍為她的天真稚語感到好笑,忍不住的搖起頭來,真不知道她那個小腦袋瓜在想些什麼!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有個約十四、五歲的男孩子跑來,很禮貌的問他。
「噢,大人在嗎?我是說約瑟和安娜還在這里嗎?」他更正自己的說法,在這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面前,他覺得自己有些老了。
「約瑟爺爺跟安娜女乃女乃,在啊,你等一下。」男孩說著便跑了進去。
不一會就見到他攙扶著頭發全花白的約瑟爺爺出來。約瑟老了,這是第一個躍進他腦海的念頭,他臉上滿是皺紋,手背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他拿掉老花鏡,吃力的看著璞臣。
「是我們的孩子回來了嗎?」約瑟用他還是洋腔調的國語問著。「過來,讓老約瑟好好的看看你。」
璞臣感動的跨到他面前,「約瑟,我來看你了。你好嗎?」
「好。上帝厚愛我,讓我有這許多孩子們。進來坐坐吧,小明,去倒茶。」約瑟握著璞臣的手,牽著他到客廳坐,那個男孩倒了杯茶過來後,就靜靜的站在一旁。
「你坐一下,我去找安娜,她大概在後院喂雞呢!」
說完即興奮的往後頭走。
「小明,約瑟的身體還好吧?」璞臣等約瑟走遠了,問著男孩。
「還好啦,只是年紀大記性很差。最近他才心髒病發作過一次。」
小明老實的說。「我看他可能認不得你。」
「哦?嚴不嚴重?那他為什麼沒在醫院好好的休養呢?」
璞臣擔心地說。
約瑟爺爺不肯等在醫院。因為我們的房子要被拆掉了,約瑟爺爺跟安娜女乃女乃都操心得吃不下、睡不著。」小明眉宇之間帶著愁緒地說。
「你們找到地方搬家了嗎?」璞臣有些罪惡感地問。
「沒有。」小明搖著頭。「院里還有三十幾個兄弟姊妹,很不好找到地方搬家。其實約瑟爺爺根本不想搬走,他常說希望他死了之後能葬在那片蒲公英里面。只是,我們沒有一千八百萬,就一定得搬走的。安娜女乃女乃很傷心,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
一種莫名的情緒敲擊著璞臣的心,原先懷舊而來的心悄在瞬間消失殆盡。他想放棄這一個開發案,但是他放棄,一定還有其他人感興趣的,他開始在心中盤算著各種可能,應該有辦法為這對貢獻大半輩子歲月給這些孩子的夫婦做些什麼的。
「呵,是哪個孩子回來了?來,讓我看看!」安娜先給他一個結實的擁抱,這才仔細的看著他。「你是小約翰嗎?」
璞臣沒有糾正他,只是含笑的點著頭。「是啊,安娜,我是小約翰。」
「約瑟,我就說他一定是小約翰,你還說不是。我的記性還是比你好!」安娜沾沾自喜的說。她也老了,原本美麗的金發已經變成枯枯灰白的發絲在腦後挽成簡單的髻,皺紋也在她臉上留楮深刻的記號。
「好,好,你的記性比我好。」約瑟帶著寵愛的語氣說著,伸手在安娜的手上拍著。
「呵,小約翰,真高興再看到你。我常常為我們的孩子們禱告,求主賜給他們智慧,讓他們得到平安喜樂。」約瑟笑著說。
「是啊,我們的孩子們都快快樂樂的生活著,那就是我們最大的安慰了。」安娜也笑著說。
璞臣語塞的看著他們,最後他隨便找個藉口便出來了。在走向車子的一路上,他不斷的回頭看著蒲公英之家,再想到約瑟和安娜,他愈來愈不能接受這里將被夷為平地改建大樓的想法。
「總會有辦法的!」他在跨進車子前再看一眼那片綠油油的蒲公英,喃喃自語地說。
「孟達,我好想去。月底就要到了,不知道約瑟爺爺他們怎麼樣了?」小薰蹲在車子旁,對著鑽進車子底盤下的孟達說。
「明凱跟大智說對方還是很強硬,不肯降價。明凱跟大智他們的房子就算賣了,扣掉貸款,再加上我們其他人的湊的,大概不到一千萬,還是不夠。」孟達的聲音自底盤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