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牆壁上的計次號碼跳到十二號了,她深吸口氣,好整以暇的走進診療室,並笑吟吟地對著那位顯然記憶力還不錯的韓大夫「施舍」她的微笑。
韓孟禹對她的笑容仿佛視而不見,端著醫生的職業面孔、淡淡開口問道︰
「你哪里不舒服?」
「胸口不舒服。」溫可蘭繼續給他一個挑釁的微笑。
「是肺嗎?」
「大概是。」她不置可否,並犀利地發現站在一旁協助診療事宜的護士已經被他們的對話撩出滿臉的好奇。
「你大概是煙抽多了。」韓孟禹沉著應戰。
「不是,我是被某個頑固、傲慢自大、又瞎了一對眼楮的蒙古大夫氣炸的,氣得肺穿孔,胃出血,渾身都不舒服,想找那個始作俑者的蒙古大夫會診開刀!」溫可蘭笑容可掬的含沙影射著。
韓孟禹立刻板著臉,吩咐在旁听得津津有味的護士小姐按鈴,「Miss章,下一位病人。」
溫可蘭立刻潑辣的拍起桌子來,「你敢按!現在可是消費者至上的時代,我可是花了錢來罵人的,現在還沒罵過癮,你敢隨隨便便就打發我?」
韓孟禹立即知道沈娉婷的潑辣凶悍是跟誰學來的,他點點頭,面色深沉地吩咐護士小姐先出去,然後,他繃著臉對溫可蘭說︰
「我想你今天是來者不善,可是,我是個應診的大夫,並沒有太多時間陪你抬杠或是吵架,尤其是跟你來討論我的感情問題。」
「誰說我要跟你討論感情問題來著?我只是想跟你討種非常罕見的心理病癥,這種心理病癥通常是發生在傲慢自負、死要面子,又拉不下臉、擺不段的沙文主義的雄性動物身上!」
韓孟學一刻被她挖苦揶揄得變了臉色,他即刻輕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窘迫和不悅,「溫小姐,我對這種病癥不太感興趣,能不能請你去掛別的大夫的號,讓別的醫生去研究這個問題!」
溫可蘭哪這麼容易肯善罷甘休!她老神在在的撇撇唇,「很可惜,我就中意你這個蒙古大夫,我告訴你,你給我坐好,也別想藉故偷溜,如果你還想這里掛號行醫的話,你就給我好好洗耳恭听,請你好好用你的大腦想想看,有哪個腦筋正常的女孩子要學這種雙面嬌娃的游戲來跟同一個男人打交道,沒事硬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又傷痕累累?」
韓孟禹的唇緊抿成一直線了,「我就知道你是來替蘇盼雲當說客!」
「客你的頭!韓孟禹,你這個自以為是、又冷血無情的狂人!你知道蘇盼雲雖然是用兩種身份騙了你,但,不管她是蘇盼雲也好,沈娉婷也罷,她都是用一顆無偽的真心來愛你的,愛得又苦又累,又要忍受她姑姑的壓力和責罰,因為,她姑姑才是唆使她這麼做的真正元凶,你不該在怒火中燒下一並否認她的感情,這不僅是她的損失,更是你的損失!」溫可蘭咄咄逼人的說。
韓孟禹完全被她那一番激昂沸騰的話給震懾住了,他緊封的理智之門好像突然被她推開了,推出了分析的思考能力,推出了希望和所有墊伏的感情。「她姑姑?她姑姑為什麼要這麼做?」
溫可蘭淡淡挑起一道秀挺的濃眉,別有深意的說︰
「這——你何不親自去問盼雲呢?你有最後一次抓住幸福的機會,她今天下午會回雅軒小築拿你父親的手札。」然後,她灑月兌地拍拍手,「好了,我已經痛快的消費完畢,胸口也不那麼悶痛了,應該打道回府了,讓我幫你招呼下一位病患吧!」接著,她替他按了桌上的計次器,好整以暇的離開了,渾然沒看見漾在韓孟禹深邃眸光中的激賞和佩服。
蘇盼雲把機車停放在雅軒小築鎮空的鐵門外,踩著猶豫不決的步履,緩緩從皮包里掏出鑰匙開門,一顆心好像懸在半空中一般飽受著進退兩難的煎熬。
下意識地,她渴望再見韓孟禹一面。自從她離開雅軒小築,搬到溫可蘭的小套房和她共擠一室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韓孟禹了。即使是在韓伯濤的病房里也一樣,看樣子韓孟禹是準備徹底將她趕出他的生命之中,在心靈深處畫上一個×。
她是應該為自己精彩絕倫的演技喝采,還是為自己的作繭自縛喝聲倒采?
她的自尊和驕傲都到哪里去了?為什麼在韓孟禹一再不留情地的屈辱她、報復她之後,她仍會失魂落魄的祈求著他的寬恕和回心轉意,把自己弄得可憐兮兮,又卑微又淒慘又沒出息!
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她干澀地從心底發出一聲輕嘆!然後,她挺直背脊,尖聲喝令自己︰蘇盼雲,打起精神來,這並不是世界未日,充其量,也不過失戀而已!就算是今生今世你再也不可能這樣孤注一擲的去愛任何男人,就算是你會在感情的饑荒中憔悴至死,你也要為你可憐的女性尊嚴堅強的活下去,把韓孟禹那個盲目、盲心又驕傲自大的渾球徹底給忘了,讓他永遠活在悔恨和追憶中憑吊他的愚昧和剛愎自用。
她悄悄跨進大廳,訝異的發現這個時候應該在醫院應診的韓孟禹竟然在家,而且狀甚親昵的摟著一個容貌秀麗、衣著入時的女孩子。
這令人猝防不及的一幕情景,令蘇盼雲震動心碎之余,根本來不及武裝防衛,她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接著,她在淚水決堤之前,速速掩面沖了出去。
韓盂禹倉卒起身對身旁的女孩低頭說了一句︰
「謝謝你的幫忙,Miss章。」
「不客氣,韓大夫,趕快去追你的女主角吧,別讓她真的氣跑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韓孟禹連忙加快腳步追了出去,很幸運、很驚險地在蘇盼雲坐上機車、發動引擎之前伸手攔住她。
蘇盼雲即刻瘋狂的掙扎,屈辱悲憤、傷心欲絕的雙重沖擊,讓她使出渾身的力量跟韓孟禹抗爭,一心只想逃開韓孟禹,逃開這個一直踐踏她的男人。
韓孟禹沒想到她會做出這麼激烈的反抗,面對這位淚痕猶存、雙目噴火的狂嘯佳人,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弄傷她,但顯然是他低估了佳人在急怒攻心下奮力一搏的磅礡力量。在無計可施之下,他只有死命的摟住她的腰,硬將她拖下機車,在扯、拖、拉的連續激烈動作中,他們兩個人雙雙重疊地滾落在草地上,韓孟禹機伶地在蘇盼雲掙扎起身前,用自己的身軀制止她的蠢動。
「老天!你到底是那個活潑凶悍的‘沈娉婷’,還是楚楚可人的‘蘇盼雲’?!」他雙眼照照、氣喘如牛的盯著她苦笑說。
蘇盼雲只是噙著淚,酸楚、悲憤而倔強的不肯說話。
她的淚光閃爍和蒼白清瘦深深絞痛了韓孟禹的心,一顆曾經冰冷的心頓時融化成水,再也武裝不起來了。「你哭了?為什麼?你很在意我帶女人回來是不是?」他沙啞的問道。
蘇盼雲強迫自己硬生生地逼回搖搖欲墜的淚珠,自衛的昂起下巴,無限酸楚又冰冷的嘲諷著︰
「你不覺得你問我這個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嗎?我如果說介意,你一定又會譏諷我是在演戲,那麼,我的感受是什麼對你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你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韓孟禹慢慢點頭,深奧迷人的黑眸里閃耀著一抹奇異的光采,「說得也是,不管你是真的也好,作戲也罷,我都跟你耗定了,那麼真真假假又有什麼好探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