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吧,你下午打電話給我好了。」
他凝神以待,听到徐克賢低聲的不知說了什麼,接著車門關上的聲響,回蕩在空寂清玲的夜幕中,徐克賢發動引擎走了。
他扔掉煙蒂深抽口氣,在細碎的高跟鞋聲接近時,他準確無誤伸出手臂緊緊抓住了楚夢安的臂彎。
楚夢安正想扯著喉嚨尖叫,立刻被季剛蒙住嘴巴,楚夢安惡狠狠地瞪視他,毫不客氣張嘴就咬,季剛疼得立刻縮回手。「哎喲,你還真的跟Luck一樣有咬人的嗜好。」
「如果你不趕快滾出這里,我還有踢人的嗜好,你要不要試試看?」楚夢安寒著一張俏顏冷聲說。
「你盡避踢吧!不管你是刀棍交加,還是拳打腳踢,你盡避使出來,反正——我今天是耗定你了。」季剛語氣堅定的說,眸光深邃似海地網住了楚夢安萬般復雜的心。
「你!」楚夢安怒光迸閃地跺了跺腳。「好,你不走,我走。」她快如閃電地向巷道外奔出去。
季剛料不到她有這麼一招遁避法,急怒之下,他連忙追著出去。
楚夢安一意一心只想避開季剛,逃開自己奔騰失控的思潮,她越過紅磚道,正準備沖過行人道時,一輛顛顛倒倒好像醉酒的轎車卻從她左側歪歪斜斜的沖了出來,她震愕地張大眼,背脊發涼,雙腿像上了石膏般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在這驚險萬分的一刻,她驚懼地看到季剛從她身後閃電般竄了出來,用力地把她往里側一推,然後,一陣駭人肺腑的踫撞聲刺耳地響起,她心魂俱裂地看到季剛的身子飛了出去,被巨大的沖撞反彈到地面上。
鮮血像破裂的水管滾了一地,她失控地尖聲大叫,沖了過去,緊緊抱住他,肝腸寸斷,淚如雨下地喊著他的名字。「季剛——季剛——」她的雙手都沾滿了他的血漬——
季剛全身劇痛,神思飄浮,他勉力對她擠出一絲吃力的笑容。「我——我——又——救了你一次——」然後,他像泄了氣的輪胎般虛軟地癱化在楚夢安的懷中,再也听不到她心碎的呼喚聲。
☆
聖恩醫院的急救室門口又擠滿了一群關心季剛的親人和朋友。
季眉和季太太兩個人始終握著手,紅著眼圈彼此安慰和鼓舞士氣,殷允帆站在她們身旁,神色沉重地抽著煙,汪敬成則不停地在走廊上來回踱步。
楚夢安則像一尊不會動、沒有表情的石膏雕像坐在冰冷的板凳上,她的雙眼紅腫像核桃,臉色慘白得像隨時會昏厥過去的人一般駭人。
她的眼光黯淡而失神,整個人就像被宣布死刑的罪犯一般面無表情地靜靜听候法官的宣判,內心深處仍掙扎地祈求著一絲渺茫的奇跡出現。
季剛被救護車送來聖恩醫院之後,整個急救室就像發生空襲警報一般陷于混亂、慌張的局面中,醫生、護士來來往往地穿梭著,紗布、血漿、藥棉、手術器材不停被送進急救室里。
然後,急救室的大門被緊緊地封上了,時間像靜止的鐘一般漫長而令人窒息難挨。
晨曦升起又再度落了下去,窗外已是夕陽輝照,天空被霞光染得一片暈紅,美得教人不忍移目,然而,所有的人都沒有心情去瀏覽這番綺麗殊艷的美景,他們的心都懸在正陷于生死危急關頭的季剛身上。
蒼天,所有大慈大悲、悲天憫人的仙佛菩薩,請您聆听我泣血的禱告吧!讓季剛活下去,讓他活下去!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做交換,放過他吧!死神,請你高抬貴手饒過他吧!楚夢安酸楚地拚命在心底嘶吶著;如果有人注定是要被懲罰的,請您處罰我吧!放過季剛——他還這麼年輕,正處于人生的黃金歲月——請您不要那麼殘忍剝奪他的生存權——
楚夢安絕望地在心里瘋狂的念著所有神明的聖號,彷佛這樣才能支撐她幾乎潰決的情緒。
急救室的大門開了,負責診療、操刀的主治醫生依然是那位曹醫生,他滿臉汗水,雙眼疲憊而充滿血絲,他心情沉重地望著一張張緊張而充滿期盼的臉龐,難過地宣布一個令人不敢接受的青天霹靂︰
「他的血是止住了,不過失血過多,而且——在手術的過程中一直是昏迷
不醒的,根據我過去的經驗,這種情形很不妙,他有可能會一直這麼昏睡下去,就像植物人一樣——如果他這兩天沒有醒過來的話,我想——」他的話被楚夢安淒烈的尖叫聲和季太太的昏厥阻斷了。
手術室外頭立刻又陷于另一番手忙腳亂的紊亂局面,殷允帆和曹醫生把季太太扶到長椅上施行緊急人工救助,而季眉則流著眼淚拚命抓著楚夢安試圖制止她歇斯底里的反應。
「夢安姊,你冷靜一點——」季眉含淚地拍她的面頰。
楚夢安終于安靜下來了,她搖搖墜墜地對季眉哭著說︰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我是個劊子手——」然後,一陣黑暗襲來,她再也承受不住地昏倒在季眉的驚呼聲中。
☆
季剛已經整整昏睡了三天,這三天對楚夢安而言,像三個世紀一般漫長而遙遠,她像一個孤魂野鬼似的蒼白憔悴、骨瘦如柴,她堅持要守在季剛病榻前,那怕——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再醒過來了。
她是那麼固執而不惜以命相拚,讓所有的人實在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只好任她繼續折磨自己下去。
「夢安,你應該休息一下,否則你會倒下去的。」季太太含淚地勸她。
「我願意陪季剛一塊倒下去,那是我求之不得的——」
季太太被她這一番痴迷的傻話惹得鼻端酸楚,掩面跑出了病房。
「夢安姊,你應該回去梳洗一下,或者小睡一下,醫院有我,還有其他護士會照顧我大哥的!」季眉苦口婆心地勸她。
楚夢安依然是執掬的搖搖頭。「不,我不要假其他人來照顧他,我也不要休息,我怕他醒來的時候看不到我,我要他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我,我——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他說——」
季眉霎時听得熱淚盈眶,再也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了。
第四天過去了,就在醫生的嘆息聲中,還有季太太等眷屬親友都傷心絕望的情況下,楚夢安仍然像個忠心的守門員一般守護在季剛身旁。
這天下午,她拒絕季眉遞來的飯盒,看季眉嘆息的拿著飯盒離開後,她又像昨天一樣,握著季剛微涼的手,喃喃地對他說話︰
「季剛,你只是累了,想好好睡一下,對不對?你會醒過來的,對不對?」她眼楮熱切地梭巡著他那插著管子的臉孔。「你不是說,你跟我耗定了,你不是要從我身上挖掘我爸的緋聞內幕,你醒過來啊!你醒過來,跟我打探消息啊——」她激昂而生氣的說道,淚水沖出了酸澀的眼眶內,她喘了口氣又開始對他提出碎心的質問︰
「你不是一向最熱愛新聞工作嗎?你不是最喜歡扮演鋤強濟弱的俠客嗎?你——你這個三番兩次愛管閑事,冒險、舍命救我的笨蛋!你怎能這樣死氣沉沉地躺在這里——」她喉頭梗塞,視線完全模糊了。「你——是準備讓我一輩子都被內疚折磨死,是嗎?」她淒楚而瘋狂任淚水濡濕了她的臉,她的衣襟,甚至點點滴滴落到季剛的臉上。
「你這個笨蛋!我告訴你,如果你再不醒過來,我才不管什麼內疚不內疚,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要丟下你,去嫁給那個令人討厭的徐克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