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個人是很佩服他,包括他玉樹臨風的氣質,瀟灑奔逸,行雲流水的才情以及他那份能言善道,不慍不火的書生本色,但,這並不表示我會願意接下這份工作,利用他的女兒去挖掘他的感情世界,我覺得這麼做有欠光明磊落。」季剛不能自主地激動起來,愈發抗拒這份他不認為具備新聞價值的采訪任務。
「你的措詞太嚴重了吧?!了解事件背後的真象是新聞從業人員的使命,任何可以借助的人事物我們都應該充分把握,這是權變,不是耍詐!」
「你說得是很好听,但去執行的人是我,我的道德良知都不允許我去運用這種有失厚道的伎倆。」
「听起來你好像非常具有道德勇氣,而我,卻變成無所不用其極的卑劣小人。小季,你捫心自問吧,當你進入大陸采訪天安門事件落幕之後的影響,你又何嘗不曾用過職業上的技巧,你能對他們的公安人員說你寫這篇文章背後的用意嗎?你去報導牛肉場的黑暗面,又何曾開章明義,沒耍一點花樣和權變的法則呢?」祝威祥語音咄咄的反問他。
季剛表情更探沉了。「我不懂,你一向最看不起這類花邊新聞,為什麼這次你會對楚石和冷晏妮的感情動向那麼感興趣呢?」
「因為——我直覺這件事情的背後藏有太多有價值的秘密和內幕。楚石他這個人一向律己甚嚴,雖然他的文章那樣灑然率性,作風一向隨意自在,但他的私生活一向嚴謹,除了他早被人知的元配在文化大革命前逝世外,他一直保持著單身貴族的身分,偶爾和談得來的女性來往,也多限于君子之交,但——這次他卻和冷晏妮在一次婚宴上迸出感情的火花,甚至,毫不避諱新聞媒體的追蹤采訪,你不覺得很反常嗎?何況,冷晏妮一向給人的風評非常極端,像她那樣風姿綽約,八面玲瓏,聲名狼藉的女人怎麼看都和斯文儒雅的楚石不配襯。」
「他們後來不是都對新聞媒體否認這項傳聞嗎?只說他們只是互相仰慕對方的才情風采,對彼此只有一份惜才的友誼嗎?」
「這種否認和聲明跟此地無銀三百兩有什麼差別?!而且,據我得到一項可靠的內幕消息,他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會暫緩下來,完全是因為楚石的寶貝女兒楚夢安的極力反對!」
「所以,你就教我去拐他的寶貝女兒,寫一篇女兒反對爸爸娶後娘的新聞了!!」季剛沒好氣地直翻白眼。
「嘿嘿,講清楚啊!我是教你去親近,可沒教你去拐啊,至于,怎麼個「親近」法,就隨閣下自然發揮好了。」祝威祥笑得好曖昧,一臉十足的狐狸相。
「你該不會暗示我出賣色相去追他女兒吧?!」季剛眯著眼說。
「我可沒鼓勵你這麼「賣命」,只不過,听說,他那個寶貝女兒頗有乃父之風,不但相貌出眾,氣質更是優雅非凡,听說,她從初中開始就有一大堆男生跟在後頭追求,爭相獻殷勤——」
季剛淡淡地咧嘴說︰
「這又如何?我又不是沒見過漂亮的女孩子,我妹妹季眉就是個漂亮寶貝。」
「就是這樣吧!你對漂亮女孩有免疫能力,這就是我屬意你去接這個任務的原因,換作其他人,難保不會意亂情迷,來個馬前失蹄。」
「謝謝,原來在你眼中我還有坐懷不亂的剩余價值。」季剛揶愉的說,內心卻開始掀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不安和異樣的思緒。
祝威祥審視他那深思的表情,一時模不透季剛的想法。-「怎麼樣?你願意接這項工作嗎?」
季剛咬著唇沒說話,眼楮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半晌,他才遲疑地問道︰
「如果我不肯接,你會怎麼做?打消這個提案,還是——」
「我會派其他人去做,你最了解我的,在我的人生字典從來沒有「放棄」這兩個字。」
季剛的心不由自主地顫悸了一下,他的臉色更凝重了。
「怎麼樣?」
季剛沉重地吐了一口氣,苦澀地說︰
「我根本投有招架的余力,對不對?除非我去,要不然其他人會撕了楚石,把他剝得一干二淨。」他犀利地緊盯著祝威祥,嘲弄地說︰
「而你向來算準我的脾氣,更知道,我對楚石的好感,因此,我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不要怪我,小季,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壓力,這是一個資訊爆炸的時代,在同業劇增、百家爭鳴的情況下,寰宇要維持經營的佳績非常不容易,所以我必須抓住每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包括讀者關心、愛看的訊息,你能了解我的立場和苦衷嗎?」
季剛站起身,臉上的表情是不置可否的。「你知道我不會怪你的,所以,你可以把你的歉意收起來,如果你不放心,我還可以用我一向秉守的工作信用和職業道德來向你保證,盡避,我不贊成你的做法,但,我既然答應接這個任務,我就會全力以赴,這樣,你可以滿意了吧?!」
祝威祥對他的冷嘲熱諷和無理並不以為忤,反而很有風度地淡淡一笑。「很好,如果你的態度能更溫和一點,那我會更滿意的。」
季剛揚揚眉,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得了吧!老總,如果我是那種能屈能伸的「豪杰」,今天你的寶座恐怕早就不保了。」
祝威祥聞言不禁開懷大笑。「小季,你可真是一點也不謙虛啊!」
季剛拉開門把,離開前不甘示弱地補充了一句︰
「那還不是跟大人您學的。」
「不要太得寸進尺啊!」祝威祥笑著警告他,心里卻因季剛的合作而感到輕松快意。他一向信任他敬業執著的工作精神,相信有他出馬,這次特別而大膽的任務一定能夠順利完成,他有這個信心,也有這個篤然肯定的樂觀,他能讓寰宇經歷多次面臨同業激增和誹謗打擊的考驗而屹立不墜,信心、樂觀和毅力都是他力挽狂瀾的基石。
而知人善任更是一項不可抹滅的因素。
☆
宏鼎建築企業大樓巍巍壯觀地聳立在熱鬧繁華、大廈林立的敦化南路上。
透明晶瑩的玻璃窗外輝映著夕陽余光和閃爍更迭的霓虹燈,幾乎讓人來不及適應地微眯起眼楮。
殷允帆仰靠在他的辦公室轉椅內,剛從一場冗長而令人疲乏的股東會議掙月兌出來,他疲倦地幾乎不想動,不想說話。
一張俊美、不羈而玲峻的臉孔隱藏在昏暗的辦公室內,彷若古希臘的貴族雕像,有幾分駭人而肅寒的意氣。
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他知道準是他那位一向盡忠職守的女秘書林中慧提醒他別忘了六點半凱悅酒店的約會。
他迅速地拿起听筒,知會她十五分鐘後通知司機備車出發。
罷站起身,準備套上西裝外套時,桌上的專線電話響了,他皺緊眉峰,不耐煩地拿起听筒︰
「喂,我是殷允帆。」
「允帆,我是媽啊!」
他的表情更探沉了。「媽,您又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吩咐了?拜托,你長話短說好嗎?我等會還要去洽商一樁很重要的生意呢?」
「允帆,你這孩子怎麼搞的?脾氣愈來愈暴躁,連跟自己的母親講話都那麼沒耐性?」殷太太輕聲埋怨著。
「媽,您今天連這通電話在內已經是第七通了,我求求您有話一次交代完好喝?您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業務有多忙,光是開會、吃飯、應酬就已經把我忙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偏偏您還有心情打電話來跟我閑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