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薇的心被撕裂了,她悲哀地抿緊嘴,眼中淚意迷蒙,為了孩子嫁給他?!多麼悲哀的一椿婚姻,多麼可笑的一份愛情?她咽下滿月復的辛酸和苦楚,淡漠而生硬的說︰
「謝謝你的仁慈寬厚,等到孩子需要父親的時候,我自會考慮替他找個合適的父親人選。也許,我能幸運地找到因為愛我而願意善待孩子的男人。」
「你是指姚立凱嗎?」秦羽軒尖銳的說,難以控制在胸口翻攪的醋意和激烈的痛楚。
「至少他愛的是我,而不是像你這種為了孩子不惜委屈求全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你?」他干澀問道,整個心卻被一種深刻的痛苦、悲哀和嫉妒所吞沒,思薇真的渾然不識他的一片深情嗎?
思薇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他是什麼意思?他該不會是,他,不,她搖搖頭,告訴自己,他是為了孩子才不惜做這種違心之論的事吧!!否則,在上次的激情歡愛中,他應該有機會一吐心曲,何苦拖到現在她懷有身孕,陷于這種復雜而又難堪的局面中?!
「你何苦為了孩子而自圓其說呢?」
「你就那麼懷疑我的動機?」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你憑什麼認為我在你另結新歡之後,還應該純得像一張白紙,不識人心的險惡和善變嗎?」
「說得好。」秦羽軒臉扭曲了,他心如刀割,卻仍強自振作地反問。「可是,思薇,盡避我曾經辜負了你,但,用這種方式懲罰我未免也太殘忍了吧!!畢竟,他是我的親骨肉,讓他去喊別人爸爸,處罰的是不是太重了?」
「處罰?」思薇冷冷地笑了笑,淚盈于眶。「你要我嫁給你,那方敏芝呢?你準備怎麼安置她?像當初對待我一樣?」
「事實上,我已經跟她離婚了,我去美國就是跟她辦理離婚手續。」
「哈!好一個喜新厭舊、翻臉無情的人,對于你這種見異思遷、用情不專的人,即使頂著未婚媽媽的臭名,我也不願把終身托付在你這種人手里。」她情緒激動起來,並未因這個訊息而雀躍萬分︰相反的,她為方敏芝感到不值,她彷佛看見了四年前的自己,懷著一顆破碎的心,在夜深人靜時抱著被褥垂淚到天明,慢慢地讓歲月撫平全身的每一時傷口。
「在你眼中我真是那樣無情的入?沒有絲毫可取之處?」秦羽軒艱澀的說,眼中的黯然消沈令人傷感,雖然他的表面看似沈靜無波,但他的心卻被思薇毫不留情的指責鞭笞得鮮血淋灕。
「不,在其它方面,你的確有過人之處,可是,在感情上你卻是不折不扣的渾蛋,我無法再信任你了。」
「好,如果我真的無法贏得你一絲一毫的信賴和好感,我同意從此完全退出你的生命之中,反正我這一生的命運——」他蒼涼地苦笑了一下。「在身為秦羽軒那一瞬間就注定了。你要好好保重,為了你,還有肚子里無辜的孩子。」他逼回晶瑩欲滴的淚水。甩甩頭,他咬牙毅然離開了急癥室,把所有痛苦帶出病房外。
他走得那麼倉卒急切,渾然沒有看見思薇泉涌而出的淚珠,一扇門隔離了兩個心碎的有情人。
第七章
思薇慵懶疲憊地坐在客廳里,地毯上放置了各式坐墊和抱枕。她枕靠在一個軟墊上,任憑姚立凱上下打量著。
他奉派出差去了美國半個多月,昨天剛下飛機,撥電話找思薇,才知道她已經離開世界時報。
帶著滿懷的關切和不安,他今天一下了班就趕緊來探視她。
但見她滿臉落寞,愁眉深鎖,清瘦不少,減了幾分冷艷逼人的風華,卻增添了一抹楚楚可人的韻致。
「怎麼回事?經濟不景氣,你也不必縮衣節食到這種地步啊!瞧你都快成了林黛玉了。」
「多謝『寶玉哥』的關愛,我只不過是吃膩了山珍海味,近來喜食清粥小菜,體重下降,也不過是巧合而巳。」思薇淡淡笑道,盡避心中悲楚滿布,但她仍然擺出一副輕松自若的神態。
「看來,瘦了斤兩,卻更鋒利了你的唇舌。思薇,如果這次中美經貿談判派你去,成果也許會比較盡如人意。」
「謝謝你的抬舉,小女子才疏學淺,還不敢丟臉丟到國外去。」她甜甜一笑,剛剛想轉移話題,卻被一陣翻騰的反胃弄得花容猝變,她捂住嘴巴趕忙沖進浴室。出來之後,一張素白的臉龐上滴著細小的汗珠。她顧不得姚立凱驚異古怪的眼光,慌忙塞一顆酸梅含入口中。
「你——」姚立凱欲言又止。
「我懷孕了。」她坦白地說著,準備承受他的責難。
「是——秦羽軒的?」他咬牙問,心如刀戳,痛入骨髓。
「是。」她不想隱瞞他,在私心里,她當他是無話不談的知心至友。
「你準備怎麼辦?」縱使他心里千瘡百孔,但他仍不忘先放下心底的復雜感受和創痛,關心起思薇的處境。
「生下他。」
「一個人?」他沈聲問。
「嗯。」她點點頭。
「秦羽軒知道嗎?」
「他知道,而且他也明白表示他會對我負責到底。」
「他不是有婦之夫嗎?」他皺起濃眉。
「他已經跟方敏芝離婚了。」
「哦?那不是皆大歡喜嗎?你怎麼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忍不住酸溜溜的問道,出口之後,又懊悔自己的氣度狹小。
「立凱,你別挖苦我好不好?我已經夠煩了,你就別再刺激我了,請你口下留情,好嗎?」她祈求地望著他,神情脆弱而困擾。
「傻瓜!你不是愛他嗎?為什麼不接受他的求婚?」看見她陷于感情的深淵中,他不禁憐惜萬分。
「我不要他因為孩子娶我,我雖然愛他,但,我有我的尊嚴。
「為了尊嚴,你就完全不考慮孩子的幸福嗎?思薇,不要礙于尊嚴而放棄唾手可得的幸福。」
「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就像建築在沙灘上的堡壘,看似堅固,但一經浪花拍擊,它就馬上化為一灘軟泥。在這樣岌岌可危的關系中,我跟孩子豈有幸福可言?」她酸苦的說,霧蒙蒙的眼楮幽深陰郁得像嚴冬里陰沈欲雨的天色。
「愛情?你就那麼肯定他不愛你嗎?」姚立凱開始佩服自己的雅量和風度。天曉得,他不是最佳演員,就是聖人化身,他竟然煞費苦心地想撮合自己心愛的女孩跟情敵「復合」。他聳聳肩膀。「我記得他看我的眼神可不友善,就像看見情敵的那種恨不得咬他兩口的眼神。」說完之後,他又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是嗎?你不虧是搞外交的,連安慰人的本事都高人一等,說謊連眼珠子也不眨一下。」
「抱歉,這是職業病。」他詼諧的說,發現思薇連笑都不肯笑一下時,他不得不嘆起氣來。「思薇,你還真是矛盾,當初,秦羽軒還是有婦之夫時,你都可以跟他發生親密關系,現在,他是自由之身,而你也懷有身孕,你反倒搬出尊嚴、原則啊這等不切實際的理由來回絕他,我不懂你是怎麼想的。難怪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
思薇听了真是又窘迫又難堪,不由嬌嗔地捶了他一下。「你敢取笑我?」
「不敢,只是我覺得你頑固的沒道理。」
思薇垂下眼瞼,她咬著唇,幽然地嘆息。「你不懂,立凱,你不會了解我那種絕望而寒心的感覺,我寧可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帶大,也不願自己被別人看成一項義務責任。」
「自尊心這麼強,難怪你經常帶著一身傷,何苦來哉?在心愛的人面前談自尊,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姚立凱深深注視著他,寓意深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