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面見多了,思薇終于了解要做一個民意代表,除了學議和財勢外,健康的身體,人的藝術,充沛的肺活量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條件。
她坐在辦公桌前,抓出一迭數據和錄音機,趕忙振筆疾書起來。
一個鐘頭後,她終于趕完這篇重要的限時新聞稿。她稍稍喘口氣,把稿子從頭至尾審閱一遍,眼中漾著滿意的神采,她把稿件交到編輯部。
緊張過後,她頓覺饑餓難當,正準備下餐廳飽餐一頓時,在樓梯間她遇上了向來對她懷有成見的蕭麗琴。
思薇暗叫一聲倒霉,表面上卻維持著基本的禮貌,向她點頭招呼,孰料蕭麗琴卻一臉漠然,視若無睹。思薇懶得跟她一般見識,她繼續下樓,剛踩了兩個階梯,她听見蕭麗琴冷嘲熱諷的聲音︰
「楊思薇,真有你的,居然釣上秦羽軒作靠山,難怪竄升得這麼快,原來你的後台老板是他。」
思薇愣了一下,她全身緊繃,怒意涌向雙頰,染紅了整個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麗琴挑起她那紋過的柳葉眉。「你心里有數,不是嗎?」
「蕭麗琴,別人怕你,我楊思薇可不在乎,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否則,我今天跟你耗定了。」思薇一時火冒三丈,態度也強硬起來。
「說清楚就說清楚,我蕭麗琴也非等閑之輩,你真以為你是個舉足輕重、才氣過人的女記者嗎?哼,鬼才相信,報社有一、二百位記者,你才出道四年,憑什麼佔盡優勢?居然有本事在一個月內咸魚翻身,從編輯部跑到最熱門的線路上。適合跑市政新聞的人選多得是,怎麼會輪到你來跑?原來——你楊思薇有久大信托集團作靠山,可笑的是——你平常老擺出一副清高自愛的姿態,結果還不是跟其它人沒兩樣,足個專走後門,不擇手段的野心分子。」蕭麗琴極盡刻薄之能事,她扭著嘴角,眼光輕蔑而曖昧。
思薇氣得臉色發白,她顫聲說︰
「我被調到市政組你眼紅是不是?所以,你費盡心思想打擊我、丑化我?」
「笑話?我干嘛眼紅?」蕭麗琴甩甩頭發。「我只不過是——抱打不平,看不起你們這種利用關系作為進身之階的人。若不是秦羽軒在大老板們面前替你美言,你憑什麼敗部復活?跑市議會?哼,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呀!」
「很好,如果這件事真如你所言,我自會請辭。否則,蕭麗琴,我要你把今天所說的骯髒話吞下去。」思薇寒聲說。
蕭麗琴干笑了好幾聲,她嘲謔地盯著思薇,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好啊!你去查啊!這件事早已不是新聞了,你擺姿態給誰看啊!辭職?好啊!只怕到時候你舍不得,又搬出秦羽軒這個救兵來。」
思薇氣得七竅生煙,她看也不看地火速街上六樓,未經許可,便徑自沖進龔德剛的辦公室。
正在用餐的龔德剛訝異地望著她。「干什麼?瞧你這副橫街直撞的樣子,半點淑女的風範都沒有,虧你還長得——」龔德剛驀然停下來,他終于看清楚思薇臉上壓抑的怒氣。「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看你一副怒發沖冠的樣子?」
「老總,我問你,我這次被調到市政組,是上面的意思,還是因為秦羽軒的關系?」思薇咬牙切齒的間。
「這——原因很重要嗎?只要你勝任愉快,充分發揮,其它……」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思薇大聲打斷了他,她在盛怒下,根本不在乎此舉是否會得罪龔德剛。「我只想知道秦羽軒跟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他是向社長反應了一下他對你的看法,可是——-思薇,你干什麼?你要去哪?」龔德剛大聲呼叫。
思薇根本不加理會,她挺起背脊,全身顫悸地沖了出去。
☆
秦羽軒剛嘲吃完晚飯,他耐心地陪父親下了兩盤棋,並技巧地輸了他一、兩個棋子,秦伯航終于開懷地回臥室休息。
現在,只有他一人坐在客廳,靜靜看著書,享受寧靜,也同時享受孤獨。
然後,清脆的電話鈴聲破壞了這份安寧,他拿起听筒︰
「喂!秦公館。」
「秦羽軒,我是楊思薇,我在你們家前門巷口的電話亭內,我有事找你,你可以出來一下嗎?」
「當然,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出來。」他的聲音不能自己地夾帶了愉悅和驚喜的成分。
放下電話,他回房換了一件衣服,心里有著期盼和緊張。甫出大門,他就看見站在巷口路燈下,披著紗巾,衣衫翩翩,飄逸出塵的佳人。
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剛靠近她,冷不防地一個巴掌迎面而來。
他根本來不及閃避,火辣辣的疼痛在臉頰上燒灼著。
「你這個混蛋!你——你為什麼不徹底滾出我的生命之外?為什麼?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地攪亂我的生活、攪亂我的心?」思薇含淚而激動的向他嘶喊著。
「我能知道你生這麼大氣的原因嗎?」秦羽軒苦笑著,眼中的光采深沈難懂。
「我為什麼生氣?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干預我工作上的事?誰要你多管閑事?我被調回采訪組又怎樣?這種不費吹灰之力換來的成就,我不稀罕,我一點都不稀罕。」
「小薇,我並未干涉啊!我只不過——盡一下我做人應盡的本分。」
「本分?如果你今天不是久大信托集團的負責人,你隨便一句話會有那麼大的作用嗎?」
「我承認這是現實社會里的病態,也是資本主義蓬勃發展下的弊端,有錢有勢者講話就大聲點,但我從未刻意運用自己的權勢和影響力,我只不過把那天在慶祝酒會上所看見的反應給你的老板知道,難道這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嗎?」
「我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你來替我伸張正義,你知道嗎?你跟唐少斌一來一往,把我對工作投注的希望和熱誠全部抹煞了。」思薇激動的聲音梗塞了。「我悲哀地發現,我只不過是根微不足道的小螺絲釘,在你們這些權貴子弟的眼中,還不如一粒細砂。你們隨便一句話就主宰了我的前途,這種任人宰割的滋味——撕裂了我的心——我真不知這些年來,我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為的是什麼?」她悲痛的熱淚紛紛灑落,情緒紊亂而無措。
秦羽軒一時心痛如絞,慌忙地摟住她,心慌意亂地安慰著。「小薇,是我不好,是我太一廂情願了,你不要哭了,我真是蠢蛋,我——我怎麼老是惹你傷心呢?」
思薇崩潰地靠在他溫暖有力的懷抱中,心亂如麻,厘不清自己的思緒,只覺得心力交瘁,有著深切的迷惘和酸楚。
「別哭,小薇,一切都是我不好——」秦羽軒連連柔聲地撫慰著,他輕輕捧住她的臉,摘下她的眼鏡,見她淚痕狼藉,含淚的雙眸像寒冬的湖水,輕漾著點點幽冷的光芒,顫抖的唇辦猶如寒風中的玫瑰,他的心抽痛了一下,立即被一片酸酸澀澀的憐惜和痛楚所吞沒。所有的輕憐蜜愛皆化成一聲嘆息,俯下頭,他深深吻了她。
思薇輕顫了一下,僅余的一絲理智教她抗拒,但他灼熱的唇細膩溫存地撫去她的掙扎。
她嗅著他身上那股干爽清淨的男性氣息,不由意亂情迷起來,所有復雜而微妙的感情又重新在體內竄動,她本能地攬住他,卸下了武裝多時的面具,柔軟溫馴地配合著他,心跳急促,雙頰滾燙,全身的血液都像沸騰的開水,燒掉了所有女性的矜持和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