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雄略為窘困的看了一眼茵茵,遲疑地說︰
「中午有人請我吃飯。」
「哦,誰啊?奇怪,這麼好的事怎麼都輪不到我呢?」張斌剝著蝦殼,打趣地說。
心雄只是盯著眼前的碗,倒是茵茵微紅著臉地說︰「是我請心雄吃午餐的,因為我想慶祝我升職的事。」
張斌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不再出聲地吃著飯。芫芫先吃飽,正要離桌時,張斌才叫住她。
「芫芫,照片我全洗好了。就在客廳桌上,你去看看。」
「這麼快?我要趕快去看看。」芫芫喜滋滋地向前面跑去。
心雄突然放下筷子。「對不起,大家慢用,我先上去休息了。」說完拿起他的背包,一拐一拐下走出去。
張斌望著他的背影,露出深思的表情。
另一個盯著心雄背影的是茵茵。自從中午她告訴心雄這件事後,他一直怪怪的。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他的怪異和她有很大的關系,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
晚飯後,其他人都圍繞在電視機前,盯著螢光幕上美艷絕倫的芫芫。女主角則興趣盎然地翻著自己的照片。瑪莉將洗好的碗堆在廚櫃台上,
茵茵走了進來,自動拿起抹布擦著碗上的水漬。
「我來就好啦,你去客廳跟他們聊天、看電視。」瑪莉笑著說。
茵茵拿起抹布,異常認真地擦著那些碗碟,微偏著頭,露出些許迷惘的表情。
「姑姑」
「唔,什麼事?」瑪莉靜靜地等著她的下文,
自幼茵茵就是這個性,習慣把話分開來講。
「姑姑,你記不記得我爸媽是怎麼認識的?」
茵茵的表情好像是個求取真理的學生般的迫切。
瑪莉將洗好的易潔鍋及用具都放入洗碗槽下的空櫥,攏攏掉在耳畔的發絲。
「我怎麼會不記得,你爸爸為了看你媽媽,每天一大早拖我去喝豆漿,害我一個半月下來,足足胖了三公斤,裙腰都變緊了。」瑪莉帶著回憶的表情說。
「你媽媽是個孤女,由開豆漿店的親戚養大的,所以她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到店里幫忙。你爸爸看上她,但是你媽媽可是有名的‘豆漿西施’想追求你媽的人可有一籮筐。你爸爸只好用最苯的一一守株待兔了。」瑪莉幽默地說。
「然後呢?」
「我也不清楚。因為我要考會考,所以有一陣子沒跟你爸爸去喝豆漿。後來,啊!我記起來了,有一回你爸爸感冒,我放學回來時,你媽媽就在家里照顧他了。」
「原來如此。」茵茵自言自語地說。
瑪莉不解地望著她。「你今天是怎麼回事,突然問起這些事情?」
「沒什麼啦!」茵茵將洗潔精擠在攆抹布上,用力的在水龍頭下搓洗著。
「沒有?」瑪莉顯然不相信。
茵茵將抹布擰吧,將它們一一打開披掛在洗碗槽上。「姑姑,我想我已經喜歡了一個人了,可是,我不知到該如何讓他明白……讓他明白,我喜歡他而且不在乎所有的事情,就是說……怎麼說呢?就是我不在乎他的外表、工作,就是喜歡他!」她紅著臉期期艾艾地說。
「他很鈍嗎?」瑪莉心知肚明地問。
「也不至于啦,其實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只是,我也不會說。」茵茵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是哪個楞小于?你告訴姑姑好了,我瞧瞧有什麼好法子。」瑪莉仍舊裝糊涂。
「姑姑,你明明知道的嘛。」茵茵不好意思地說。
「我知道?你沒說我怎麼會知道?姑姑又不是什麼先知神仙的,哪能未卜先知!」瑪莉詼諧地打趣她。
「姑姑,」茵茵的一張臉都已經漲成嫣紅色了。
瑪莉拍拍她的臉頰。「是心雄那孩子對不對?」
茵茵含羞地點點頭。
「我看他跟你倒是蠻合適的,老實又穩重、知書講禮。」瑪莉就事論事地說。
「姑姑真是這樣認為?」茵茵滿心歡喜地問。
「嗯,而且我看他對你也有那個意思。怎麼啦?看你的眉頭都皺在一起了!」瑪莉詫異地看到茵茵垮下臉。
「姑姑,中午我請他吃午飯。」
「這我知道。他剛剛還說中午吃太飽了,所以晚飯都吃不下。」瑪莉將滾燙的水沖入舊式茶具中,泡好茶,交給坐在對面的茵茵。
「問題是,他中午只喝了杯咖啡!」茵茵皺著眉說。
「怎麼會,你不是請他吃午飯的嗎?」瑪莉狐疑地說,將水壺再放回媒氣爐上。
茵茵啜了口茶。「我太興奮了,所以在一坐下時我就告訴他了。結果他說他不餓,就沒有點東西,只喝了杯咖啡就走了。」
「怎麼回事?」瑪莉關切地問。
「我不知道。從我告訴他之後,他就一直避著我,我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茵茵憂愁地說,
瑪莉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二十年前的那幅畫面。二十年來,那畫面不時在她腦海中浮現一
「放下你的自尊,我會給你安定的家,也會好好疼惜這三個女孩的,瑪莉。」男人如此地說。
「不,這是我的責任。縱然你有萬貫家財,那也是你的錢,與我無干。」年輕的她,如此反駁他。
「瑪莉,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今日的驕傲及那沒用的自尊。接受別人的幫助並不表示你是軟弱的,況且我是這麼的愛你!」
「你走吧!我高攀不上,自尊是我所僅有的財富,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她堅定地說,並心疼的看到一抹受傷害的神情浮上男人的臉龐。
「瑪莉,想不到你對我的愛抵不過你的自尊。我很欣賞你的獨立,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將全世界都扛在自己的肩上?讓我分擔一些吧!」男人眼中浮現淚光。
「這是我自己的責任,我只能對你說︰‘對不起’。」她說完將門在他面前關上,也阻絕了自己的幸福——
「姑姑,姑姑,你在想什麼?」茵茵連聲的叫喚,將她喚回現實。
「沒什麼。心雄大概是心情不好吧!也許過兩天就好了也說不定,你不要擔心了。」她竭力的安撫著茵茵。
林心雄呆坐在窗前,書桌上是一疊中文試卷。這些試卷明天就要交到校務處的,可是他卻一張也還沒改。
「老大,你在發什麼呆?」張斌在他肩膀拍一下隨口問。
「沒什麼。」心雄漠不關心的將手中的紅筆甩在桌面,懶洋洋的呈大字形的躺在床上。
「騙誰啊,這陣子看你跟茵菌出雙入對,每天神氣活現的。今天是怎麼啦?沒勁成這副德性!」張斌跨坐在椅上,頭枕在椅背上說。
心雄將手枕在腦後看著桌上的小盆栽,那是茵茵送他的生日禮物——「嬰兒的眼淚」,小小的葉片如嬰兒眼淚般小巧惹人而得名的。
「怎麼回事?呃,是不是踫到什麼技術上的問題?呃,就是那個嘛!」張斌擠眉弄眼地,頗富暗示性的說。
心雄瞪他一眼,「你別亂說,茵茵可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
「老哥,我們兄弟一場,你心里有什麼煩惱,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看看做兄弟的,能不能幫上忙,這樣總比你一個人悶在心里好得多了!」張斌仍不放棄地說。
心雄嘆口氣。「茵茵升職了。」
「這是好事啊,你嘆什麼氣?」張斌莫名其妙地問。
心雄起身,踱到窗口處,凝視著窗外漆黑的夜幕。「我只是個教師,她現在已經是老板的左右手,每天接觸到的都是那些商場上的名流商賈……」
「茵茵不是明珍。」張斌突兀的打斷他的話。
「你不能把茵茵看成那種貪慕虛榮的女人,茵茵也不可能會像明珍那樣為了物質而出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