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問我去哪里?」商小晚竟感到失望。
商小晚接著打電話回自己台北家,她的答錄是可以按密碼听來電留言的,她離開香港時已把電話插頭接了回去。
她先听到已換回自己的主人留言,背景音樂則仍是「最愛」,她舍不得換掉這首歌,她听到了人不在時的留言。
「大作家你搬來搬去的,現在又去哪兒了?十二月要交稿的你不會跳票吧?虧你講自己有多守信用,先祝你聖誕快樂了。」是編輯沈如雲,商小晚一直在拖稿。
接下來是一長串的沉默,商小晚知道那是唐 ,他竟然對她無話可說?良久的空白後,唐 的聲音在深夜里竟是一反平日輕佻的深情。「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惟有一句——我愛你。」
商小晚听了不禁潸然淚下,即便這是謊言,她在這一刻也寧願相信。
她掛上了電話,于是動手提筆寫下了第九個願望。「如果唐 可以完成我的最後一個願望,我就原諒他。」
那第十個願望是什麼?商小晚想起過往,美術館的「希望之火」、大馬路上的羽球之戰,那場未竟之球局。已經被豐田小貨車載走的羽球,如今不知下落何處。
商小晚最後一個願望是要唐 找回那顆球,而且在四周一片漆黑之中,接住她發過去的球,如果她真是他的希望之火,他一定可以接得住的,憑感覺去接到球。
這個願望著實是高難度,特別後半部。
不管了!她就要這第十章個願望。商小晚扔下筆,做了決定。
聖誕節當天,她在星晨書店按下她右手的五個手指印。她沒有貼在許願牆上,而在心中把願望默念三次。
她決定把許願紙用航空快遞寄回台北給唐 ,算是遲來的聖誕禮物。可是她在信封上寫下「唐 」兩個字之後,她就後悔了。因為她怕唐 做不到,她不想見到如此殘忍的結局。
算了、算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掙扎了半天後,商小晚在信封上寫下她在台北東區的地址,雖然信封上的收件人大名是給「唐 」,但地址卻是她自己的,她把許願紙寄回給自己,一切就算結束了。
商小晚回到台灣時,已經是這年的最後一天。
她必須把之前寫的小說作廢,重新趕一本新作給沈如雲。
她回到東區住處,第一個動作就是去打開信箱。
「老伯!我的信呢?」商小晚沒見到她的航空快遞,急得快哭出來了。
「商小姐,這幾天都沒有你的信件。」管理老伯坦言。「有啊!是——是一封寄給叫‘唐 ’的信。」商小晚試著說明。
「哦!被人拿走了,就是之前也住這的男人。」老伯推了推老花眼鏡。
「老伯!他不是我的男人。」商小晚氣急敗壞的解釋。
「我怎麼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搞什麼?一會兒女的住,一會兒男的住,亂七八糟的。」管理老伯之前不知商小晚是作家,也曾誤以為她是那種賺「夜生活」的風月女子。是文浩把信拿走了,他來她家了嗎?他住餅有鑰匙的。
商小晚匆匆坐電梯上去,這文浩拿走信做什麼?她打開門見到屋內一塵不染,文浩正在用吸塵器整理房間。
「小晚!你回來了,我想你回來有個好兆頭,新的一年到來要除舊布新一番。」文浩關掉吸塵器喜出望外地站起身來。
「文浩,信呢?我的信。」商小晚一開口便急急追問信的下落。
「沒有你的信,只有一封給‘唐 ’的信。」文浩加重了「唐 」兩個字。
商小晚急得快哭出來了。「信快拿出來給我。」
「信不是寄給唐 的嗎?我把信給他了。」文浩據實以告。
「文浩,你出賣我——」商小晚不停地捶打文浩的肩膀。
「我只是代轉一封信而已,沒有告訴他你人在香港。」文浩由著商小晚發泄,他其實是在幫她。
「你該知道那封信……我其實不想寄給他的。」商小晚哭訴。
「我知道。但不是收信人姓名不能拆閱這是禮貌,小晚。」文浩同商小晚打起迷糊仗來了。
文浩把家具都擺設好之後,向商小晚道別。
「這鑰匙我就不方便再保有,除非你又在搬家。」文浩把商小晚家的鑰匙還給她,他握著她的手。
「小晚!別那麼好強,人都會犯錯的。」文浩拍了拍商小晚的肩膀,商小晚覺得又?徨無助了起來。
「文浩,我怕——」商小晚走過來,把頭靠在文浩的背上。
「小晚!你知道我是沒辦法拒絕你的誘惑的,別引誘我犯罪。」文浩故意哭喪著臉嚷嚷,他其實好想轉過身擁住她親吻。
「文浩!他做不到的——」商小晚愁眉不展,害怕的正是這個。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他很聰明的。」文浩推開門,他自己按了電梯,也有種如釋重負的解月兌感。
「文浩——」商小晚在背後喊住他,她的禮物還沒給他呢。
文浩轉過身,商小晚在他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友誼之吻——」文浩自嘲著,順手接過了「張德培」月歷。
「友誼之吻,友誼萬歲!」商小晚這才破涕而笑。
電梯的門開了,文浩走了。
而電梯內另有一個男人正要步出,兩個男人擦身而過,互不搭理對方,但他們眼神有片刻的交會,那是彼此贊賞的惺惺相惜。文浩乘著電梯而下,留下唐 和商小晚默默相望,兩人久久不發一語。
「把你的球拍準備好。」唐 首先打破沉默,清了清喉嚨故作輕松地說。
「你——」商小晚張口結舌,見他背了一大袋羽球袋來。
「那顆羽球我找到了,可是它的毛都掉光了,只剩下個羽球頭而已我登報懸賞那天晚上行經仁愛路的豐田小貨車,著實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那輛小貨車是載送肉品的,羽球一直掉在車上一角,但已腐爛了。」唐 拿一顆新羽球來,它的羽毛是綠色的相當特別。
「這粒羽球是我把白羽毛染色後插上那舊羽球頭的,這樣第十章個願望的前半部可以算過關了嗎?」唐 把羽球送到商小晚眼前。
她怔怔地望著嶄新的綠色羽毛球,她不自覺地瑟縮了肩膀,這一場未完的球局,她不想再打下去,她臨陣怯場。
「你做不到的……唐 !」商小晚顫抖著聲音說,但她不敢直視他的臉。
「我可以的。」唐 答得斬釘截鐵,雙眸閃著異樣的光芒。
第十章
相對于唐 的信誓旦旦,商小晚懦弱多了,她退縮了。「唐 ,別逼我。讓我的回憶就到此為止。」商小晚被唐 連拉帶拖地要前往仁愛國中體育館。
「我們的回憶不只過去,還包括現在和未來。」唐 絲毫不肯松手。商小晚是咎由自取,全是許願紙惹出來的禍。「 ,放過我吧!讓我回去——」商小晚頑抗。
「不放,我做得到的。」唐 的個性扭得真像土牛。
兩人拉拉扯扯之際,仍進入了體育館,如今的體育館內空無一人,而且燈光全熄滅了,伸手不見五指怎麼打球。
商小晚看不見唐 ,只知道他站在她前方。
「開始吧!小晚。」唐 聲音在那端傳了過來,既篤定又充滿自信。
「 !算我怕了你行不行。四周黑漆一片,你看不到的,別玩了,我原諒你就是了。」商小晚投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怕唐 萬一打不到球。
「我不要你同情我,我如果接不到你的球——我會從此消失在你眼前,而且誓不言悔。」唐 的聲音在黑暗中鏗鏘有力,商小晚卻手如千斤重,仿佛連球拍都舉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