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萱松了口氣,像是打了一場疲憊的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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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分!婉萱,你居然和唐逸有一腿——」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徐祖芸,听完錄音帶之後居然黑白不分地胡言亂語。
「祖芸,你別胡說八道——」方婉萱真是累垮了。
因為「照片」事件仍然懸而未決,她擔心唐逸不知會使出什麼更卑劣的手段來,天真如祖芸才會像個沒事人。
「我不嫁了!一百萬就當我的嫁妝!」天啊!徐大小姐又改口了。方婉萱真是拿她沒辦法,而且還得再次替她收一次爛攤子,因為彭仁宗已經準備當新郎倌了。
若是讓徐祖芸自己開口,方婉萱想像得到那畫面。徐祖芸一定是丟了一句「我不嫁你了」,然後就像沒事似地走人。
這麼做太傷人了,不但傷人心,更傷人自尊。
把愛情帶走也得把自尊留給人家。所以方婉萱來「告知」彭仁宗的這件毀婚事件時,他只是笑了笑,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似的,只不過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方婉萱不知如何安慰他;特別是一個被女人拋棄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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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應該會有下文的啊!」咱們徐大小姐現在日夜都在期待「萬人迷」唐逸的後續動作,因為勒索金一百萬還沒付。
「你神經病啊!沒事不是更好!」方婉萱敲了她一下腦袋瓜子。
「沒辦法!唐逸就是叫人恨不起來——」徐祖芸對這個勒索她的男人念念不忘。
這世上居然有這種傻女人!
「我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徐祖芸執迷不悔地道。方婉萱不禁搖頭嘆息像她這樣姑息養奸的女人八成不少,否則唐逸不會至今仍逍遙法外。
「婉萱,難道你看到唐逸時真的一點也不心動嗎?」徐祖芸語帶懷疑。而且根據錄音內容,不知內情的人都會以為方婉萱對男方情深重,舍不得放手。
「心動?」方婉萱仔細地思考起來。
如果真要比較,兩年前在「紅河谷」看到的那個長發神秘男子,才真正讓她心動,惟有那種心靈深處的相契合,才能夠感動她的心。
「除了長得比一般人好看之外,我不覺得他有何特殊長處!」方婉萱不想在唐逸這人身上花太多心思,她關心的是一百萬贖金如何解決。
「一百萬我已經準備好了!」下次徐祖芸決定要自己赴約。
「你瘋了嗎?你簡直是把這些壞人的胃口養大了!」方婉萱相當不以為然,一百萬不是小數目,她得掙多少年才有。「他值一百萬,不!唐逸是無價之寶!」徐祖芸固執起來,方婉萱也沒轍,依眼前情勢來看,即使唐逸是個火坑,徐祖芸也會毫不考慮地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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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徐祖芸不死心,硬拉著方婉萱找上唐逸工作的地方。
唐逸的攝影叫「第三街」,是一間格調高雅,看起來十分正派經營的平面攝影工作室,他在幸福婚紗公司是兼職的攝影師,而「第三街」才是他全力經營的重鎮。
「我要找你們首席的攝影師唐逸——」徐祖芸一到了櫃台,就闢哩啪啦問個不人停,櫃台小妹客氣地招呼她們。
「很抱歉,唐先生的行事歷排得滿滿的,要見他得先預約才行,嗯,我查一下……他要三個月之後才有空。」櫃台小妹有禮地回應,看來這唐逸還十分的搶手,今天她們恐怕連他的面都見不到,方婉萱倒是愈來愈好奇,他下次會怎麼和她們聯絡要那一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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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社派她去澎湖采訪,她從未到過澎湖,不過她當這是個經驗,便一口答允下來。
方婉萱是搭乘飛機到澎湖的,同行的尚有一位攝影記者小吳。但因為對方是男性,又不是很熟,所以便各自打理自己的衣、食、住、行。方婉萱不是那種出門在外要男人照顧的女人。
她坐在飛機窗口看著窗外朵朵的浮雲。
一朵朵像棉花糖一樣的雲兒,飄逸自在而高不可攀。她不自覺地聯想到「唐逸」
這名字,她不覺啞然失笑。
奇怪!怎會想到一個行徑如此卑劣的男人。
可笑!她甩了甩頭,試圖驅走那荒誕的聯想。
一朵朵的棉花糖雲兒,像邀她過去般在和她招手,浮雲總是讓人猜不透而捉模不定的,她閉上雙眼開始準備迎接嶄新的澎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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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萱此行的任務是要采訪一位「捕豚」的男人,方婉萱從未見過海豚,也不知海豚出沒的地點,傳聞中有一個中年男人可以潛入海中捕捉海豚,這樣的奇人異事一向是報社最愛追蹤報道的,但捕豚之後呢?殺生還是放生就值得玩味再三。
澎湖開了很多天人菊,一朵一朵地迎向朝陽。方婉萱走在陽光下,炙熱的光芒扎得她睜不開眼來。訪談不是很順利,因為方婉萱晚到了一步被別人搶了先機。現在搶新聞搶得凶得很,前後差一分鐘就沒有獨家可言。
方婉萱只要回台北能交差就好,不介意拿「二手」消息。
原先報社已經安排好的訪談,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來。可想而知,改變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價碼。價高者得標。現在的人哪還談什麼道義問題,無非是利字分明擺中間。
而且「對方」要做獨家報導,方婉萱連候補也做不成。百般無聊之下,方婉萱只好漫步到沙灘來看海。
澎湖的海風大,所以有「風櫃」之稱。不過她承受得住,衣衫飄飄的她沐浴在陽光的洗禮之下。一面迎著海風,一面映著驕陽,她緩緩地坐了下來。
海水不斷拍打上岸,她索性躺了下來舒服地浸泡在海水中。她同時在光、風和水的三面沖擊之下,就像回到了那一天……兩年前在「紅河谷」和大自然合而為一的那一天……她躺在沙灘上,聞到了陣陣天人菊的花香飄來,不過她並不是很愛這種花,因為它太常見了。
她反倒喜歡一種綠色葉子成鉅齒狀叫「瓊麻」的耐旱植物。
她想著想著陽光似乎不再那麼刺眼;而且海水也漸漸淹至她的身子,她該起身了,可是她舒服得不想站起來。
就在她不得不起身時……風平浪靜的海面起了波濤。這回不是白浪,而是一道黑色頎長的身影。有個身著黑色潛水衣的男子浮上了水面,如同矯健的沖浪般,他一步一步地踏浪而來,方婉萱霎時間呆愣了住。
是他!是那個神秘的長發男子!
可是這一回他穿了件貼身的黑色緊身潛水衣,又戴了潛水鏡,她依然沒能看清楚他的臉。
潛水男人踩著蛙腳而上,他應該有看到方婉萱才是,除非他是睜眼瞎子,因為她正如痴如醉地凝視著他。
她看不清楚他的正面,只見他身材比兩年前更加的結實挺拔。她怦然心動得無法自己,為何他總是適時的出現,而狂放恣意地佔滿她的心靈?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叫住他。她壯起膽來,清了清喉嚨道︰「嗨!你好!
我是××報的記者。」她連忙掏出一張名片來介紹自己,可是他卻遲遲未接過去。
好像交換名片對他而言,是一件非常虛偽的事。
「我沒有惡意,我只想認識你——」她一輩子沒這麼大膽和一個男人說過話,他的潛水境上全是水珠,她看不見他的眼楮,但感受得到他有回望看著她。
片刻之後,男人終于把名片接了過去。
「很高興認識你——」方婉萱口干舌燥地伸出了友誼之手。
可是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他沒有伸過手來回握,他一言不發轉身而去——因為他太累了吧!或是手泡在海水中太久?怕弄髒了她的手……是!急著為他找理由,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突然有害怕,怕他手一扔,名片就會被他扔入海水中。不!別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只是想認識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