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飛沒有再接下去。即使是好朋友,有些事凌飛也不願說。這並不是欺騙,而是他個人的隱私。
「小妹妹,你這麼愛看風信子花,我送你一朵。
方哲安順手本想摘下一朵風信子,可又停了下來。「不如我這一盆都送給你吧!反正我家還有好幾株。」
方哲安家中種植的風信子是白色的,花蕊在陽光下閃閃耀眼,是那樣地清淡迷人又香氣撲鼻。
「這--不太好吧!」信子不大好意思收下,雖然她真的喜歡風信子花。
「那就謝謝你了。」凌飛代替信子收了下,他看得出來信子極喜歡它。
凌飛捧著那一盆風信子花,和信子一同漫步回家。
「你想把花放在哪?」
信子想了想,她希望能夠一張開眼就看到它。
「放在窗台好了。你要記得澆水哦!」凌飛像個大哥似地建議。
信子點點頭。
凌飛覺得此時和信子的距離又拉近了些。如果他的年紀沒有大上信子四歲就好了,四歲太多了,頂多兩歲,像凌風那樣,否則彼此便找不到共同的話題。
「信子,你就要上中學了,你舍得將一頭長發剪掉嗎?」凌飛的目光停駐在信子烏黑的秀發上,久久不忍離去。
信子有一頭烏黑秀麗的雲絲,披垂在她的兩肩上。此時的信子沒有綁辮子,長發隨風飄揚著。信子分明已是個小美人了,只是她自己沒有注意到。
凌風最愛捉弄信子這一頭長發。信子如果綁了辮子,凌風最愛抓著她的辮子玩,每每把信子扯得又痛又疼的。信子如果披垂著長發,凌風就會惡作劇地拿起剪刀,想要剪下信子的頭發。信子躲躲閃閃的,就是不會喊人救她。
不過,自從凌風上了中學,一些行徑就比以前收斂多了。雖然不再動手動腳,但那張嘴巴仍然不放過信子,三不五時就叫著阿不信、阿不信的,要她做這做那。
信子完全听從,凌風叫她做什麼她就做,從來也沒有什麼怨言。可是有一件事,凌風不再叫信子做了。
那就是「梳眉」。
這個帶有親密關系的動作停止了。凌風不要信子的手再去踫觸他的眉毛,而信子也漸漸地感受到了男女有別。
回到了家,信子正準備擺好風信子花。
卻見凌風赫然在家,一只腳翹在茶幾上晃呀晃的。
凌盛竹和何香雯有應酬不在家,家中只有凌風一人。
「好啊!阿不信,我叫你在家等我,你竟然溜出去了!」
凌風將另一條腿也擱上了茶幾,目中無人樣。
信子就像真做錯了事一樣,不敢多說一句話。
「凌風,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忍你很久了,做哥哥的要有做哥哥的風範。什麼阿不信!信子就是信子,你老是這樣亂叫成何體統?信子是我們的妹妹,不是你的女僕。」大哥凌飛動了氣,他真的忍受凌風很久了。
「哼!要你多事,去念你的書吧,高材生。」凌風不但沒有反省之意,反而出言諷刺凌飛。
「你再這樣講話沒有分寸,別怪我不客氣!」凌飛忍著怒氣。
「怎麼?從來沒打過架的‘優生寶寶’,今天想替人出頭啊?你不怕毀了你的聲譽?」
「你--」
凌飛握起了拳頭。他是個高中生,身材又比凌風高大,而凌風不過是個初中生。他雖從不打架,但打贏凌風是沒有間題的。凌飛心中的怒火已經高漲。
「打啊!有種你就打我啊。反正我樣樣都輸你,不差再輸你一次。」凌風站了起來,挑釁地說著。
凌飛被激怒了。
他的拳頭正想揮出去,但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攔住了他。
「別打風哥好嗎?」信子哀求著。
信子總是偏袒凌風。她根本不是勸架,她擺明了就是認為凌飛以大欺小。凌飛愈想愈生氣。
凌飛怒氣沖沖地回房去。
「阿不信,那是什麼?」凌風指著凌飛擱在地上用那盆風信子花。「那是飛哥的同學送我的。」
「我不喜歡你叫凌飛‘飛哥’,你叫他大哥就成了。」。凌風說了就算,不容許信子有任何爭辯。」「還有,你為什麼要和凌飛出去?我不是叫你在家等我的嗎?」凌風厲聲質問,仿佛信子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以為你今天又不會跟我出去了。」信子囁嚅地小聲回答。
「你以為?什麼叫‘你以為’?你自己答應了要讓我使喚一輩子的,怎麼,你想反悔啦?」凌風咄咄逼人。
「我沒有!」
「沒有就好。」
凌風看著那盆花,皺起了眉頭。
「我不喜歡那盆花,你把它丟掉。」
信子遲疑著,她舍不得。
「人家送東西給你,你就隨隨便便收下,你這種女生也未免太賤了!」凌風口出穢言。
賤!信子听得懂這個字的含意。
凌風見信子仍然依依不舍,他猛往前走,然後一把捧起了花盆,猛力地往大門外摔了出去。
「不要!不要把風信子花扔掉。」信子可憐兮兮地哀求。
信子想搶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花盆碎了,無數片風信子花躺在地上哀嚎著。
「風信子!」信子呆立半晌,唸唸有辭。
凌風听到了這三個字,不由得心頭顫動了一下。
信子撿起了風信子;還好花睫沒有摔斷掉,如果移植的話,不知可不可以養活它。
「你說這花叫什麼?」凌風忍不住問道。
「它叫風、信、子。」信子緩緩地說出。
「誰要和你的名字連在一塊!」凌風咒罵了一聲掉頭而去,但風信子這三個字卻烙印在他的心中了。
在凌盛竹的堅持下,一家五口坐上了凌盛竹的車子到山郊處,看看野外的大自然。
何香雯在前頭,而後車座的三個人心思各異。以往凌風為了排斥信子,總是藉故不和信子坐在一起。如果搭爸爸的車子,凌風總是靠著窗坐。凌飛坐在中央,而信子坐在另一側窗。
今天凌風也不例外,一上了車就選了靠右邊的窗戶坐。而凌飛今天突然也靠窗而坐,他坐在左邊,兩人分明楚河漢界,互別苗頭。
信子站在車外頭,不知該如何上車去。
凌飛是在嘔氣;嘔凌風的氣,也嘔信子的氣。
凌飛不要再當「三明治」。信子雖坐在他身旁,可是眼角老瞄著他另一側的凌風。而凌風總看著車窗外,故意對信子愛理不理的,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信子來到凌家幾年了,何香雯見凌風和信子的關系仍然沒有改善,不時憂心忡忡地。偏偏這個凌風老把她的話當耳邊風,近來更學會了頂嘴。
「算了!凌風還小,再給他一點時間吧!」凌盛竹也沒有好的辦法,只有安慰何香雯,希望這種情形能慢慢改善。
問題是,都幾年了,凌風仍然視信子為「外來入侵者」;他頑強地抗拒著,不讓信子越雷池一步。而信子的忍耐力也真是強,這一路走下來,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卻從不見信子抱怨過凌風的不是。
「凌飛,你坐進去啊!不然信子坐不上來的。」凌風側著臉,故意不看大哥的臉。
凌飛好像沒听見,身子一動也不動。
凌飛討厭信子那種以凌風的意見為意見的態度。
他反而揚聲道;「凌風,今天換你坐中間吧!」
凌風更是充耳不聞,戴起了隨身听。
「你們是怎麼搞的?好不容易出來玩,一定要弄得不愉快嗎?」凌盛竹出了聲,凌飛這才挪動了身于。
信子坐上了車,車往山郊開去。
一路環山而繞,青翠蒼郁的樹林,向人們招著手。
車行至了「再生崖」。
「再生崖」原名「殉情崖」,不少為愛痴狂的人在此喪了命。後來據說谷底有冤魂不散,在夜里總看見一道道青光、紫光、白光飛來飛去,嚇死人了,于是易名為「再生崖」,希望跳崖喪命的冤魂趕快去投胎,再世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