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警察,你們別輕舉妄動!」
吳仁德立即亮出名號,想喝退章氏一干人。
「倪夢涵!你竟然一點也沒變!二十年了。」
章玉琴不敢置信,倪夢涵還是倪夢涵,一點也沒老。上天為何如此厚愛她,歲月在她臉上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算有,也只是增添了成熟嫵媚的風韻。
「媽!」
倪祖兒奔向母親的懷抱,哭訴了起來。
「他死了!爸爸他死了!」
這一聲「爸爸」已叫得太遲了。
「我知道,我已經問過了醫院。
倪夢涵顯得很鎮定。她將倪祖兒手中的手帕拿下來。
「楚太太!」
倪夢涵把手帕交給章五年,還尊稱她一聲「楚太太」。
「你不要?」
「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爭的?何況我從不願與你爭。」
「為什麼你不爭?為什麼你不像個狐狸精,你就是這樣不爭寵,才讓大祥對你念念不忘,至死不休--」
章玉琴奪過手帕,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走吧!老二、老三。」章亦松喊著。
「祖兒!你保重。」
倪夢涵認得這聲音,是他通風報信的。
她望向章亦竹,可惜倪祖兒已有心上人了。更何況,她也不想再同章家有任何牽扯,上一代的事就到此為上了。
「大哥,我可以晚些再回去嗎?」
「老三,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姑丈才剛過世!」
章亦梅無奈,只好走向燕小青。
「沒想到‘後會有期’竟然這麼短。」
「亦梅,來日方長--」
燕小青又給了章亦梅四字。他心中滿滿的。
「後會有期、來日方長。」他念著。
章亦梅走時心中十分踏實,至少燕小青沒同他劃清界限。
「媽!你到哪里去了,這些天--」
「回家再說吧!」
吳仁德又想跟去,但這是家務事,外人不便干涉。
「可他--」
林立中不也是外人嗎?吳仁德不服。
「阿中是我徒弟,當然是一家人。你要拜我為師嗎?」
倪祖地搶白了他一句,她實在是受不了他!
吳仁德恨得牙癢癢的。不過他也注意到了,穿著淑女的倪祖兒很「不一樣」。如果他有一個女兒也是這樣……
他又幻想了起來。
回到了倪家,倪祖兒直追問著母親這陣子的去向。
倪夢涵是在家門口踫見吳仁德的,他老是陰魂下散。
「我本想等大祥來找我時,同他說清楚,勸他回去的。可是我改變主意了,因為我大了解他,如果真讓我們重逢,只會讓大祥更深陷下去,難以自拔。所以我不能見他,我必須走。
「可是我要走到哪里呢?我坐上公車,根本不知去向何處,最後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下了車。我沿著小路走下去,不久看見了一條河流,延著河水走下去。走到一個名喚‘流水’的小村莊,踫見了一對無名氏夫婦。」
倪祖兒听得連連稱奇,會那麼巧嗎?
那一天,是這樣的。
倪夢涵走累了,在河邊坐下來,望著潺潺流水。
她這時突然想到了「死」。如果她往河水中跳的話……
是否就此一了百了,不再連累大祥和祖兒?
「人生無常!這位太太三思而後行。」
「你是--」
「相逢何必曾相識。」
倪夢涵看著眼前的男人,他一身農夫的打扮,個子好高,倪夢涵不認得他,可是為何對他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如果您不嫌棄,可以到寒舍小住數日。」
農夫一眼就看出倪夢涵心事重重,不知何去何從。
倪夢涵去了,農夫的妻子熱切地招待她。
倪夢涵一度也想隱居在這兒不回去了。但是她能嗎?
「解鈴還需系鈴人。回去吧!你放不下俗世的一切。
「你到底是誰?為何我對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農夫笑而下答。
倪夢涵避世數日之後,還是又重返了紅塵。
回到家里,看到林立中留在桌上的字條,然後一出門就踫上吳仁德!
「媽,那對無名氏夫妻是不是……」
倪祖兒描述了那對農夫農婦的模樣。
「祖兒,你怎麼知道?」
「媽,我也在那個村莊待過一夜。」
倪祖兒說給媽媽听,母女倆竟有類似遭遇。
「媽!你不能再想不開。」
「不會的。祖兒,媽放不下你!」
「媽,他臨死前把我誤認成你。」
「大樣他……」
倪夢涵站起身子,望著窗外。
「媽,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我陪你哭--」
「祖兒!媽不會哭的,這些年來媽已經哭夠了!」
「媽!你都躲起來哭,我知道。哭我生成這樣!」
「祖兒!媽累了,想回房去歇歇--」
倪夢涵一直到走進臥室,背靠向門,身子才軟了下來。
「大樣--」她心中喊著。
倪夢涵不想在女兒面前落淚,她必須堅強才行,爾後只剩她們母女倆了。她必須要勇敢,為了祖兒。
她哭了,無聲的淚流。她連傷心時都還是如此優雅動人。
「媽一定躲在房內偷哭,我知道。」
「祖兒!」
「別跟我說話!
「祖兒--」
「撒一下謊會死嗎?」
「祖兒--」
「還說一生一世都听我的話!」
「可你說過不會讓我做‘壞’事--」
「對!你是正人君子,一丁點的謊話都不能說!如果不是我媽媽不要那條手帕了,我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祖兒--」
倪祖兒還是不理會林立中,自顧自地說著。
「奇怪!媽為何不要那條手帕,她寶貝得要命--」
「伯母把愛放在心中--」
「你又變聰明了!」
倪祖兒白了林立中一眼。她肯理他了。
「祖兒!你肯理人了!」
「才沒呢?」
「那你要我怎麼樣呢?」林立中已做好「赴湯蹈火」的打算。
「你--」
倪祖兒瞅著林立中,她要給他出道難題。
「我要你忘了從前那個女人,徹徹底底地忘掉,連心中都不可以有秦雨紅這一個字存在!」
林立中沉默了下來。
「怎麼,做不到?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什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也不過是要你忘掉一個女人!而且這又不是壞事,忘了秦雨紅,免得你一天到晚想她想到‘內傷’!」倪祖兒加油添醋的夸大其詞。她志在必得!
她非要林立中忘了秦雨紅不可,而且是馬上、立刻、現在就要!
「祖兒,別逼我--」
「你不肯對吧?林立中,你違反約定!」她又開始蠻不講理了。
「祖兒,給我一點時間!」
「我不管--」
倪祖兒拿出林立中親筆簽的那張「賣身契」來。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你賴不掉的!」
倪祖兒把紙「啪」的一聲放在桌上,不容許林立中抵賴。
第十章
「不見!版訴他,做不到信守承諾就別來見我!」
倪祖兒在房內咆哮著,倪夢涵只得如此傳話。
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三天過去了。
「忘恩負義的家伙,別來見我--」
「祖兒,立中希望你給他一點時間。」
「都已經三天了,七十二小時、四千三百二十分鐘、二十五萬九千二百秒,還不夠嗎?忘掉一個女人要多久!」倪祖兒倒是算得清清楚楚的。
「祖兒,你忘了,你爸爸用了二十年仍沒忘記我!」
「那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
「反正不一樣就對了!」
倪祖兒把枕頭甩了又甩、丟了又丟。氣死她了!
她也不知自己在氣些什麼,總之她又氣又傷心,什麼事也做不下去。
四天過去了。
五天過去了。
六天過去了。
已經一個星期了。倪祖兒讓林立中吃了整整一星期的閉門羹。
「媽!如果他今天再來,你還是一樣地答覆他。」
「祖兒,如果他沒來呢?」
「他敢!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