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有兒子楚雲天的一半勇氣就好了。舍下周遭的一切,包括親情的包袱、豪門的禁錮,帶著心愛的女人,遠走他鄉,從此不再回顧。他羨慕兒子!
楚雲天至今人在何方,他並不知道。
但是兒子的「出走」給了他莫大的勇氣,去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再加上年事已高,他真的害怕為時已晚!
此刻的他,看來就像病魔纏身的糟老頭子。
他覺得人很不舒服,可他想早些趕到高雄。
不知林立中見到祖兒了沒有。楚大祥和他斷了音訊。
「大祥,媽是為你好--」
二十年前,楚老女乃女乃就這麼說。
二十年後,她還是這麼說。
不行,楚大祥絕不能再做一個懦弱的男人!
手帕上的紅唇印,是當初他和倪夢涵之間的誓約。他們每在一起「好」過一次,她就在手帕上留下一個唇印。
當手帕上印滿紅唇時,就是她要離開他的時候。
楚大祥一直把手帕帶在身邊。為了想多擁有倪夢涵一些時日,他作了弊,把紅唇印想辦法弄掉了好幾個。
但是那一日當他再去找她時,在溫存之後,她卻留下了最後的一吻,和他說再見,要他不用再來了。
「夢涵,唇印未滿!」他揚著手帕。
「大祥,我是女人,我們‘好’過多少次,我心里非常清楚。回去吧!大祥。也許來生再聚,今後我們無緣。」
倪夢涵狠下心來。
即使她的外表如何高貴端莊,也掩蓋不了她出身風塵的事實。楚大祥和她是不會,也不能有結果的。
倪夢涵關上了門,任憑楚大祥如何敲打她都不開。她不肯見他,他就天天都來,希望能感動她。倪夢涵只好搬走了!
可是楚大祥還是找到了她,而且發現她懷孕了。
楚大祥毅然決然地把倪夢涵帶到母親跟前來--
「你死去的爸爸沒遺傳給你什麼優點,但說到劣根性,你妄想討小老婆可是同他如出一轍!我也不是古板的人,但也得要看看那女人的出身如何?她肚子里肯定是你的種嗎?更何況她那種女人會生出什麼好貨色來,別玷污了咱們楚家門風!」
倪夢涵含淚而去。
「夢涵,我對不起你。」楚大祥一再地責怪自己。
「夢涵,我帶你走。」
「大祥,別這麼沖動作下任何決定,你以後會後悔的!」
倪夢涵深知楚大祥,他仍十分孩子氣。
「夢涵!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但事與願違,楚大祥最後仍臣服于母親的權威之下。
「錢!傍她一筆錢,咱們楚家不會虧待人的!」
倪夢涵帶著錢和孩子遠走他鄉,楚大祥心如刀割。為了把祖兒扶養成人,她必須要有錢,更何況她不想重操舊業。她必須接受這筆錢,盡避它是一種「侮辱」。
「夢涵!寫信給我。」
倪夢涵搖了搖頭,再聯絡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寄照片給我,讓我知道你一切都好!」
「我寄孩子的相片給你,每年一張。」
「一年,這麼久……」
「大祥,別來找我。我知道你要找我一定找得到。如果有一天祖兒可以認祖歸宗,你再來找我。我會把她還給你們楚家的,我會好好的栽培她--」
「那你呢?」
「大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夢涵,別走--」
「大祥,別讓我再多背上一個罪名,我不想害你!」
「夢涵--」
楚大祥喃喃地念著,他墜入了時光隧道,仿佛又回到二十年前……
「先生!先生!斑雄到了。」
楚大祥好似「睡著」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先生,你醒醒--」
但是任憑列車長如何呼喚,他仿佛未曾听見一般。
別吵他,他就快見到倪夢涵了。
他不只要見祖兒,他還要見夢涵。他不當乖兒子了!
「先生--」
燕小青回到「小橋醫院」時,免不了挨一頓訓。
好在她平日工作表現優異,院長也沒太為難她。
她立即投入了工作,醫院比平常更忙碌。
加護病房內,有一個身份不詳、約五十多歲的老先生。燕小青必須聯絡到他家人才行。她要「帶罪立功」,因此自願到「加護病房」看護性命垂危的病人。
老先生的手中一直握著一條手帕,他不前松手。
「老伯伯,你听得見我在叫你嗎?」’
病人是由列車長叫救護車送來的。他的身上並沒有證件,只有一些鈔票。看來他出門時十分匆忙。
他的情況不妙!
血壓一直往上升,心跳卻一直持緩。
再這樣下去,不是腦中風,就是變成植物人!
那條手帕有何意義,為何老先生如此的珍惜著它?燕小青不解。她非常希望病人快些恢復意識,好通知他的家人。
她無暇再去思及林立中和倪祖兒的事。他們的事情他們自己會解決,她自始至終都是「第三者」。
林立中已經把倪祖兒送回家了。
原本打算要離家一陣子的倪祖兒,此刻歸心似箭。
在家中枯等的倪夢涵,此時的模樣也不再優雅。頭發亂了,脂粉也掉了。
她哪有心思打扮自己!
因為她的女兒一直渺無音訊。她去見楚大祥了沒有?情況又是如何?
「夢涵,我陪你上一趟台北好了。」
吳仁德依然三不五時的來這兒探望倪夢涵。其實說「三不五時」還太客氣了,他根本就賴在倪家了!他還不死心。
「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一心想同倪夢涵多親近,好打敗那個不知人在何方的「爸爸」。
終于,倪夢涵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個陌生的男人。
「祖兒和林立中現在正在往高雄的路上,過去的事她全知道了。楚大祥先生目前下落下明。」說完這些話電話就掛斷了。
「喂!先生!」
這個通風報訊的人是誰?倪夢涵不知道。
此人正是章亦竹。他真的十分關心倪祖兒,同時為了擔心夢涵沒有心理準備來面對祖兒的質問,才細心地打了這通電話。
「吳警官,你不用陪我了,我在這兒等祖兒就行了。」
「她要回來了?」
倪夢涵也沒有把握,那通電話說的是真是假?
大祥失敗了!他來找她的嗎?倪夢涵憂心忡忡。
她決定上樓去,把自己重新再打點好。再下樓來時的倪夢涵,又是個高雅大方的貴婦,她等著倪祖兒回來。
懊如何向女兒坦白呢?
懊如何面對楚大祥呢?
吳仁德還是沒走。他真是死心眼!
汽車聲由遠而近,倪夢涵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媽!」
「祖兒!」
「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
母女倆互望著,倪祖兒已熱淚盈眶。
叫她如何開口呢?這麼難以啟齒的問題。
「林先生,我想和祖兒單獨談談,你幫我送一下吳警官好嗎?」倪夢涵下「逐客令」了。
不過她的態度仍是一貫的優雅,並沒有命令式的口吻。
林立中看著吳仁德,說了個「請」字。
「夢涵我--」
「你快走行不行,再不然就告你私闖民宅!」倪祖兒十分不耐煩,她有如此重要的事必須和母親詳談,這個不知好歹的吳仁德竟然還在這兒拖拖拉拉的攪局!
「你--」
「吳先生,這兒是我家,我有選擇客人的權利!」倪祖兒的語氣含著少有的嚴肅。
「你這個丫頭片子,要不是看在夢涵份上……」
倪夢涵坐了下來,不由理會吳仁德。
吳仁德悻悻然而去,林立中則坐在車內等著。
「媽……」
「你有話要問我,是嗎?」
「媽,你知道了?」倪祖兒訝異。
「早晚會有這一天的。」
「媽!」
「祖兒,我不配做你的母親……」
「媽--」
「把你生成這樣,全都是因為我的‘基因不良」,都是我的錯。祖兒,都是媽不好,是媽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