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分明天壤之別,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他跟我說很喜歡你呢!只是,你‘嫌棄’他。
「初雲,我何德何能!我怎有資格嫌棄別人?更何況是石賢一!說他嫌棄我尚有道理,是我單戀他才對。」
什麼?這不是雞同鴨講、各說各話麼?
「利敏,你們兩個到底是誰單戀誰,我搞糊涂了。
「我是和他說過,我喜歡平凡的男人,將來過著平凡的日子。因為我自知自己的條件,怎敢去妄想?對石賢一著迷的女孩子,可以從這里排到醫院門口呢!」
我相信。石賢一的確帥得可以,十六歲的女孩為他著迷?唉,連二十六歲的我也不能幸免呢!
早該過了崇拜偶像的年齡了,丟不丟臉啊!佟初雲。
「如果,石賢一當年真的單戀你呢?」
桑利敏凝神片刻,隨即笑了起來。她笑得很福態,雙下巴都出來了。她真是好福氣,令人心生羨慕。
「不可能的。即便是,我們也不可能的,我不是做少女乃女乃的命。我喜歡過著平淡就是福的日子,要求不高,所以豪門之家不適合我。更何況,少男、少女時期的單戀並不算愛。」
「利敏,你是個有智慧的女人,早早上了岸。」
「咄!抬舉我?分明我是沒出息的女人,一輩子守著丈夫、孩子,外面的世界如何打轉,同我都沒有關聯。多少女權運動者大聲疾呼,女人要走出家庭,偏偏就有我這種不長進的女人專扯後腿,她們視我這等女人為敗類。」
「利敏,人各有志。家庭主婦並非人人當得來的。」
「算了!男女平等也好,女男子等也好,反正我仍是這麼過下去。丈夫和孩子是我生活的重心。
「利敏,你心中沒有遺憾嗎?」
「當年我若知道我會有的。但是現在--省了!我的丈夫很愛我,我也愛他。石賢一不過是一個姓名罷了。」利敏答得很干脆。我不認為她言不由衷。
靶情本來就是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利敏忘卻了石賢一,石賢一何嘗不也淡忘了少年情事?倆倆相忘啊!
媽媽的看護很盡責,我很放心。我對媽說︰「媽,我先回去了。你可要乖乖的。」
「初雲,你哪兒來那麼多錢?還請了特別護士。」
我笑笑。「媽,你別擔心,專心養病就是。」
「初雲,你可別走錯路,糟蹋了自己。」
「媽,你想到哪兒去了!」
媽竟以為我「賣身救母」!
「那個男人有妻子的,我看得出來。」
男人?石賢一來過醫院?
「他是長得很好,談吐又得體,你喜歡他是自然的事;可是他結婚了,他的手上有戒指在!初雲,你可別感情用事才好。不必為了媽委屈自己。」
我是委屈了。但不是因為石賢一,而是石良二。
回到家中,正值午後,可以小睡片刻。晚上又得同石良二到石老爹處吃飯。天啊!時間過得慢些才好,我討厭見到石良二。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電話鈴聲將我吵醒。
「雲姊,你在家?」
「是啊!老板放我一天假。」
是小梨,帶著疑問的口氣。「雲姊,傳聞你和石家的男人走在一塊兒!」
「是啊!」我順口就回答了她。
糟了!若被石良二知道我泄漏出去了,不把我大卸八塊才怪!我哪有資格同他走在一塊兒!傍他拎鞋都不配。
「雲姊,石德三名聲不佳!」
「石德三?」怎會說成石德三呢?
「雲姊,有人看見你和他一起吃早餐。」
消息傳得真快!不過是早上的事。「哦!吃個早餐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況且只有他一人在吃。」
「雲姊,有數名女士傳真或致電到報社投訴你。」
「我?」
「對!投訴你搶了她們的男人。」
我不禁苦笑。「這分明是誣陷我嘛!」
「你同他手拉手的親密照片,此刻各大報都收到了。主編要登,我無權干涉。」
石德三,好一個狠毒、奸詐、狡猾的男人!沒有多久功夫,便讓全世界都知道我跟著他,分明要我不能再假扮石良二的女友。全都是他搞的鬼︰那名拍照的男人,想必也受了他的指使。
「雲姊,你得謹言慎行。石德三花名在外。」
「我知道。謝謝你,小梨。暮雲有沒有來信?」
暮雲也有信回家,一個月頂多一封。
「有!」
好簡單的回答。我心中已有了數。「小梨,你們之間有了距離,是不?」
「雲姊,瞞不過你。」
「我知道。我已料到會有這一天的。」
「我仍是愛暮雲的!」小梨的口氣沒變。
「暮雲也愛你。
小梨口氣緩了些,說︰「我不這麼認為。」
「怎麼可能?他祝你為珍寶。」
「不就是如此嗎?我不過是他一件心愛的玩意兒。」
「小梨,不可妄自菲薄!」
「雲姊,我說的是事實。暮雲只是想把我緊緊抓住,怕我離開他。這不是‘愛’啊!雲姊,愛不是佔有。」
「小梨,暮雲心中缺乏安全感,你是知道的。他怕你就像我爸爸一樣;他偷溜出去一會兒,爸爸就消失在這世界上了。他小時候恨爸爸,無非是愛的反面,只是他當時不知道罷了。」
「雲姊,我覺得暮雲只是想擁有我。」
「小梨--」我為他們倆感到不安,分手似乎已成必然。
結束了談話,我心中仍然不安著。
晚餐約會時間到了,我等著石良二來接。手提袋里放著那兩套衣服.都是送洗衣店清理的,我怕洗壞了人家的衣裳。
我對鏡裝扮著,不想石良二又嫌我。
我想打電話給石賢一,希望他同石良二聯絡,我聯絡不上石良二。石賢一昨晚給了我他的私人電話。我撥著號碼。
「石賢一!」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我據實以告,他在那一頭答允。
「德三又找過你了!」
是啊!第二回了。
「他同老二過不去,存心要扯他後腿。」
不自覺地,我的話中又有刺了。「兄弟鬩牆,古有明訓,家門不幸啊!」
「我這做大哥的,難辭其咎。」
我不想看他愧責,立刻轉移話題︰「我今天見過桑利敏!」
「哦!」
只有「哦」一聲嗎?竟沒有雀躍的音調。
「她告訴了我一件事。」
「初雲,我和她已是陳年往事,沒有必要再提。」
「那你為何一開始當我是她!」
「初雲,你很在意這一點,是嗎?」
「才沒--」我心虛。
電話掛了,我沒來得及說起利敏的事。
我分明听見汽車駛進巷口的聲音,可卻沒人按鈴。我等了一會兒,奇怪!石良二搞什麼鬼?
我只好將門打開。積架車就在眼前。我走了過去,拍著車窗。
車窗搖下來,石良二今天又是一身雪白的裝扮。腰間系了一條暗紅色的腰帶,白里透紅,像極了他的唇齒。
「你為何不按門鈴?」
「我不上女人的家。」
「你總可以按個喇叭,讓我知道你來了呀!」
「我不等女人的。」
「你同女人有仇啊!」我音調提高了起來。
石良二目光一凜,令人不寒而栗。「我也不喜歡男人!」他冷哼了一聲。
好一株自戀的水仙!他何不搬到荒郊野外,看不見任何人不是很好?
我打開後車門。不用他說,我知道我只配坐後座。
「你不能穿件可以見人的衣服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身上這套兩截式套裝才新買不久,還是棗紅色的。同學結婚時,我穿了它同焦琴參加婚禮,焦琴直贊這套衣服好看呢!
「俗氣!」
太可恨了!不給人留一點情面。我不答腔。我知他自以為是到極點。
「我不喜歡女人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