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擎元收回視線轉向倪品螢,緊抿的唇線總算稍稍松動,卻變得更加凝肅。
「好,我可以當你倪大小姐的男朋友,條件是——你必須先說服她當我的女朋友。」
一陣傻眼過後,倪品螢氣急敗壞地嚷了起來︰「你說什麼?要我說服這個臭婆娘當你的女朋友?這未免太可笑了!何況我又不是傻瓜。」
除了震驚,此刻的童葭嶼已是呆若木雞。
「有何不可?」他冷冽木然以對。「反正喜歡一個人可以不擇手段,就像你一樣,攪盡腦汁只為當我的女朋友,你若覺得這太可笑,就該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麼愚蠢,甚至遠勝于一名傻瓜。」
「你……」瞠大怒目,倪品螢咬著牙氣得不住發抖。
「還有,再過半個小時我若還未帶著人安全回到家里,相信我,這事情不會就此結束,即使你有個混黑道又身為立法委員的父親,我照樣有辦法讓你進警局一趟。」
「你敢!」她的眼底已激射出火光。
「我為什麼不敢?你以為只有你才敢唆使人圍毆和綁架,而我就沒那個能耐反制你?」他幽深的眼瞳里淡漠冷清,依舊未有情緒起伏。
「林擎元!你最好別小看我爸,他和警政署長還有其它相關單位都熟絡得很,想壓制我,門兒都沒有!」
他輕輕扯動嘴角,似笑非笑,帶著獨有的冷酷。「我並沒有小看你父親的惡勢力,但倘若這事上了報紙頭條,你覺得如何呢?或者你又要告訴我,你父親和每家報社的人也都很熟?」
童葭嶼怔忡听著這兩人針鋒相對的犀利言詞,也感受著這兩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然而,內心思緒里卻矛盾地殘留三分鐘前由他口中說出的話語所撥亂的漣漪。
丙然,這招徹底攻擊到倪品螢的弱點,她只能忿懣不平地瞪大眼,久久吐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在她氣勢轉弱之際,林擎元順勢走至童葭嶼身後,開始為她松綁,那纏得緊迫的繩索,令他眉宇深蹙。
其他人只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前去阻止。倪大小姐沒吭聲,他們壓根兒不敢擅自動作。
解開了捆綁多時的繩索,童葭嶼的手臂肘部早已淤痕遍布,痛楚也在此時清楚傳來,微微皺擰了她的臉。
「還好吧?」他面色難看地問。
「不礙事,」她悶悶地扶著椅背起身,只覺全身酸疼。「我們走吧。」
「嗯。」
罷要走出玄關,倪品螢的身影飛快一攔,眼神陰狠地擋住兩人去路。
「你還想怎樣?」林擎元一動不動,側睨的冷峻神情中,帶著濃得化不開的增厭情緒。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喜歡我?!」握緊憤慨的粉拳,倪品螢不甘心地扯開喉嚨尖聲嚷問。
林擎元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同情的憂郁。「因為你就是你,囂張、跋扈、霸道、任性、自私、自利,所有我痛恨的特質,你統統具備。」
「你、你……」她盛氣凌人的昂高下巴,恨恨地用手指向童葭嶼。「那她呢?她又有多完美?男不男、女不女的!我看不出來她哪一點贏得過我?」
「你身上根本不具有欣賞他人優點的特質,當然看不出來。」他毫不留情地回駁。
倪品螢再度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反復呼息喘氣,整張臉漲紅如蕃茄。
「走吧。」不再理會,林擎元未及思考便牽住身側一人的手往門外走,迎面而來的涼風,短暫趨散心頭的煩躁。
童葭嶼愣愣地跟在後頭,隨那被握住的力量,被動地亦步亦趨,對方掌心指尖傳遞過來的溫暖與堅定,令她沒由來地心神悸動。
丙然是富家公子才會有的一雙手——細致平滑沒有半點粗糙長繭的感覺,青蔥般的手指修長如玉,他的手掌也不厚實,若不看人,她會誤判這是女孩子才會有的手——哪像自己,又黑又短猶如甜不辣的一雙手,加上一些大小傷疤,丑得沒有半點女人家「縴縴玉手」的樣子。
因太過專注研究「手」的情況下,她像個安靜小女生被他一路牽著走。
「抱歉,連累了你。」直至遠離這處靠淡水河的獨棟洋房十公尺外,他才語帶內疚地朝她說道。她故作若無其事地聳肩,望向嵌在夜幕里的萬千星辰。「算了!反正我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霉事找上門。」
他沒有放開她的手,還是輕輕握著。「你不會永遠都是倒霉的。」望著同樣的星空,他的聲音听來低沉平穩。
「……說不定我以後會更倒霉。」她以自嘲的方式低語,但仍教他听見。
沒有很大的動作,他在下一秒跨步來到她身前,澄澈的清眸對上她愕視的茫眼,勾起剛毅的薄唇。
「是不是覺得遇上我之後,自己似乎災難連連?」
她被他奇異炙熱的眼光定住無法動彈,任心跳奔馳月兌離原軌,也忽然間不知該回答些什麼,只能被動地與他四目相望。而他亦不再開口,像在耗時間般定格在原地。
有一種特殊感覺在兩人間傳遞流動,他們仿佛獲得相同的默契,且是無須用言語過分點破的默契。
「我的車子停在路口,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許久,他才打破沉默問了這麼句。
「要是你送我回去,那我明天怎麼去上班?」她直覺地皺眉。
「我明天可以再去接你上班。」
她張嘴顯得有些訝然。「這……」
「走吧!我怕待會兒她走出來看到我們還杵在這兒。」拉著她的手,他保持一貫步調慢慢走著。明明不是情侶,可她卻不討厭讓他一直牽著走。他的手,讓她覺得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她不想他放開,因此半點抗拒也沒有。
她是怎麼了?
究竟是著了什麼魔?
或許,她被這個眼光很低也很怪的富家公子哥給搞迷糊了,迷糊之余,更被蠱惑了。
他那輛銀炫摩托車就停在下坡處的街道邊,兩頂銀灰色安全帽就擱在座墊上頭,他伸手去拿,也終于松開握著她的手。
淺淺的失落感只一剎那便消失,她怔愣著抬眼,看他替自己戴上安全帽並系上帶子。
在她呆滯之余,他接下來為自己戴好帽子,並跨上摩托車發動引擎。
「上車吧!時間不早了。」
「……嗯。」
像只被馴服的小綿羊,她表現得出奇安靜與听話,那擱淺在心底多年、屬于男女之間的情感,暗地里泛濫成災。
跨上後座,兩只手一時間不知擺哪兒好,他的左手卻往後輕輕一抽,將她的手放置在他腰際。
「抓緊吧,雖然我不像你這麼會飆車,但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況,我很怕你摔下車。」他出聲提醒。她怔了怔。「放……放心,我是一定會抓緊的。」一直緊抿的唇瓣總算開了尊口,她放作滿不在乎地輕哼。「都被你害得一身傷了,要是再摔下車,我看我這命恐怕得轉交到閻王爺手中。」
他在微笑中將車子騎上路,淡淡笑意中有著難言的溫柔與深情。
不確定這樣的她是不是允諾了什麼,但他確信的是,他長久尋覓的那個女孩確實就是她。
摩托車停在熄了燈的舊式矮房子前,已是闔無人聲的深夜時分,童葭嶼下了車,強忍著全身酸痛的疲憊,打起精神和他道晚安。
「謝謝你送我回來。」
「還好吧?你的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關掉引擎,他憂心忡忡地跨下車體,然後仔細檢祝她手臂上的淤血青紫。
「我沒事……」她有些窘困地將手縮回身後,硬是擠出若無其事的臉。「只是肚子有點餓罷了。」「啊!」經她一提,他這才猛然想起她被抓去肯定都沒吃東西,自責的情緒整個翻騰如浪涌。「對不起,我竟然沒注意到這點。」他神色凝重地皺起眉說道︰「你先回家里休息,我去買些東西給你吃。」說罷就要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