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里,路寒袖的情緒已是激動翻涌,扶住桌沿急忙再問。
「這麼說來,那個葉紅萸確實人在龍吟堡,是嗎?」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瞞二位。」她語重心長地再嘆。「是的,那位葉姑娘人就在堡里,詳細情形我不方便告知,但請你們務必相信,她在那兒過得很好,而且等事情告一段落後,我們自會派人通報她家里。」
「等等等等!」伸手一攔,秋漾影神情凝重的發話。「大娘的意思是,葉紅萸明明被劫進了堡里,卻要我們倆假裝不知道?」
「這——」大娘面露難色。「葉姑娘是被強抓入堡里的沒錯,不過,事情不像你們想的那樣糟。」
「一個姑娘家平白無故被人劫持還不夠糟?」秋漾影瞪大眼,有些生氣地喊,但她並非針對李大娘,只是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依我猜想,她會被抓進龍吟堡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堡主看上她的美色,所以打算霸王硬上弓,或者強娶她為妻妾,對不對?」
「哎哎,您這要我怎麼回答比較好?」李大娘難堪至極的漲紅臉。「無論如何,我也不過是個供人使喚的奴才,沒資格過問主子的事啊!我今天告訴你們這些,就已經是不可原諒了。」
「大娘,我看您這樣也相信您是個好心腸的人,不會忍心看到一個好好的姑娘家被糟蹋吧?」
「我……」李大娘被問得啞口無言。
「所以,請您帶我們去堡里見堡主吧!一切後果我們自行承擔,好不好?」趁著她心軟之際,秋漾影趕緊趁勢迫擊。
「你們二位高抬貴手別害我了,我們一家六口可都是在龍吟堡的庇蔭下才得以存活,要是我今日忘恩負義帶你們進堡,別說上頭的人不原諒我,連我都不原諒我自己。」繃著臉,李大娘義正嚴詞地搖頭拒絕了。
秋漾影與路寒袖互望一眼,心中明白要說服李大娘已是不可能的事。
「好吧,我們不會讓大娘做個無情無義之人,這事就當我們未曾提起就是。」路寒袖無奈說道。李大娘雖沒再說什麼,但她的表情顯得既沉重又憂慮,已沒有先前爽朗豪邁、暢所欲言的神采與表情。
原有的熱絡氣氛一下子跌到谷底,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秋漾影抿著嘴,垂首悶悶地扒著飯粒;路寒袖卻是滿臉沮喪地望著漆黑窗外,沒人願意再吭聲。
須臾,李大娘突然按著桌子站直身子,未發一言扭頭走進門簾內。
他們不知所措的怔忡相望,停下筷子。
「大娘她……不會覺得咱們倆恩將仇報吧?硬要掀她的底,逼她說出龍吟堡在哪里,我瞧她好像很難過的樣子。」秋漾影內疚自責地垂下頭。
瞥見她眼底忽隱忽現的淚光,路寒袖心頭強烈不忍,伸手模模她的頭。
「別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等我傷勢完全痊愈,我們靠自己的力量上山也是一樣。」
「希望大娘別生咱們的氣才好。」
話剛說完,李大娘又從門簾內鑽了出來,手上多了一個木制卷筒。她站到桌邊,臉上猶豫了會兒,一個輕嘆之後將木筒放到路寒袖面前。
「拿去吧。」
「大娘……這是?」兩人一愕。
「景陽峰的地圖,上頭有通往龍吟堡的路線。」
「什麼?」路寒袖一驚,迅速起身與李大娘對視。「您把這麼機密的東西給了我,萬一被別人知道,豈不是害了你?」
李大娘淡淡地斜睨他一眼,心里早有了最壞的打算。「你害都害了,現在說這些不嫌遲嗎?」
「我……」張著口,他一時語塞。
「既是如此,就別拖拖拉拉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反正從明天起,我便不會在這兒了。」
「怎麼大娘不照顧我們了嗎?」秋漾影驚震地喊著。
「他的傷已經快好了,我便得返回原有的工作崗位。下回再見面,咱們可就不能像今天這般融洽共處了。」
「大娘啊……」她的心好酸好酸,酸得幾乎讓她直不起腰,略紅的眼眶與鼻尖,同樣像浸泡在醋里,酸得沒法兒控制。
沒來得及說什麼,秋漾影發現自己的手被一雙粗糙的手拉住,交疊在另一雙溫暖厚實的掌心里。
「你們兩個——」李大娘重拾笑顏,慈藹地看著兩人。「是天生一對!」
「咦?」瞪著那雙掌心的主人,秋漾影只覺渾身通過一道暖流。
四目相對,他眼底震動卻不失灼熱的情感,已是表露無遺,不過一看到她那迷惘的表情,他低咳一聲別過臉,想要佯裝蠻不在乎的樣態。
「別讓我失望,絕對要有情人終成眷屬,好嗎?」噙著笑,她自信滿滿地拍拍路寒袖的手。
「呃——大娘您誤——」
「難道你不喜歡她?」
「這……我不是不喜歡……」踫上這棘手又難面對的問題,路寒袖簡直沒辦法回答。
「那就是喜歡了?」
「哎呀,大娘,」見他滿臉窘迫不自在,秋漾影瀟灑自若的將手抽回。「您別亂點鴛鴦譜了,他才不喜歡我這一型的女孩子。」
「怎麼說?」難道自己真的看走眼?
「他喜歡的是溫柔賢淑、小鳥依人的大家閨秀,最好還是弱不禁風、內向含蓄的那種,像我這麼強悍又好動的女孩子,根本不適合他。」替他解圍也為自己找台階下,秋漾影的笑容里竟有一絲蒼涼的意味。
「是這樣嗎?」李大娘嚴肅地板起臉,逼近他眼前。「原來你終究是個沒肝沒肺沒良心的負心漢!」
「大、大娘……你冤枉我了。」路寒袖無辜至極地後退一步。
「冤枉?哼!把東西還我。」李大娘惱火地將卷筒搶回來,轉交到秋漾影手中。「來,這個給你保管,倘若他要是不親口告訴你他喜歡你的話,這東西就用不著還他了。」
「啊?」听到這樣的話,秋漾影想不臉紅都難。
「記得,他一天沒說出真心話,你就絕對不能把這地圖給他,知道嗎?」李大娘正經八道的對她交代。
秋漾影神情一頓,看來有些蒼白。
「大娘……我知道你的一番好意,可是假如他沒這個意思,硬要他說出口,又有什麼用呢?」
「為什麼沒用?你難道不曉得男人都是薄情寡義的嗎?但只要他們將話說出口了,就得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大娘……」路寒袖想插話又被打斷。
「如果他們根本不是認真的,又有什麼好說的?」
「我不可能看走眼,他這家伙分明是喜歡你的呀。」顧不得當事人就在一旁,李大娘大咧咧地直接說出口。
「可……可我不要這樣強逼來的承諾啊。」她堅決地說道,又把卷筒塞回李大娘手中。不知怎地,突覺心中委屈難當,尤其那家伙一副怔忡不解的表情,更是激怒了她。咬著牙,一轉身便跑了出去。
「欽,你……」李大娘正要喊話,眼前又一個身影晃過去。
「嘿,漾影!」路寒袖想也不想的跟著追上去。
呆杵一會兒,李大娘只知道那份地圖又回到自己手上。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她只能對著他們齊齊奔出的那扇門喃喃自語。「早點把話說清楚,不是很好嗎?」
向外奔了一段路,秋漾影只知道要跑,卻不知道自己干嘛跑,或許她惱羞成怒、或許他令她感到難堪、也或許李大娘說錯了太多事,把場面搞得太過復雜,她一時招架不了。總而言之,她的整顆心已亂成一團,被情感的繩索結了一重又一重,層層纏繞糾葛不清。
跑了好一陣,突然听到後頭有個重物倒下的悶哼聲,驟地停住步伐,想到方才似乎耳聞他的叫嚷聲,更想到他身上還帶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