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妤,」她蹙著蛾眉偏過臉來望她。「別把怒氣牽連到那女子身上,她是無辜的,何況她平白無故被擄進堡里,現下家里人肯定著急得很。」
「那是她活該,誰叫她長得那副德性,我一看就不喜歡!」一心護著自家小姐的盧雁妤,意氣用事的嚷著。
「長那副德性?」杜映淳哀嘆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因為她長得太美太美了,是不是?任何女人見了她,都要自嘆弗如。」
「空有美貌是沒用的,就憑她那惹人嫌惡的古怪性情,我相信少堡主很快就會對她厭煩的。」她斬釘截鐵地說著。
「……是嗎?」
「小姐,我們不要再提這種惱人的事,等咱們進了杭州城找著鄧大叔,我們就和龍吟堡毫無關系了。」
她只是神色落寞地撫著桌沿一角。「嗯。」
「還有,等明天遇著了那兩位恩人,我們該怎麼說?」
杜映淳慢慢將視線移向她,雪白面容波瀾不驚。「明天……我們不會再遇著他們的。」溫和的聲音里有著肯定的語氣。
「為什麼?」
「因為我們天未亮便會離開這兒。」
盧雁妤愣了愣,隨即領悟出她的意思,于是很快地大力點頭表示贊同。
「是,雁妤明白了。」
卻見杜映淳眼底的憂郁埋得更深了。她面無表情的落坐在一張椅凳上,任憑時間流逝,也沒有稍稍減去她身上散發的淒涼氣息。
盧雁妤看了著實心痛。小姐在離開龍吟堡後竟變得如此憔悴與消沉,奈何她一點忙也幫不上,畢竟感情的事,從來就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管得了的。
現在只希望能夠順利在杭州城找到鄺大叔了。這樣的話,或許小姐心里的傷可以得到小小的撫慰。
嶄新的一天來臨。
沒有賴床,作了一夜好夢的秋漾影愉快地起了床,簡單梳洗更衣後踱步離開房間。許是舒服睡了一晚的緣故,走起路來蹦蹦跳跳,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走沒兩步迎面遇上剛要出房門的路寒袖,她精神奕奕的朝他肩頭拍了一下,笑意甜甜的打著招呼。
「早呀!」
「早……早……」精神不濟的路寒袖則腫著眼袋向她道早。
「怎麼了?你怎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別說了,倒霉事一堆。」他揮揮手,一副不想提的煩躁樣。
「說嘛說嘛,發生了什麼事來著?」
「我不想講可不可以?」真受不了一大早就瞧見她過度燦爛的笑容,和他低落的情緒相比實在太過諷刺。
「為什麼不想講?難道你有什麼難言之隱?」秋漾影用一雙大眼上下瞧著他,想看出他究竟什麼地方不對勁?
咬著牙,路寒袖的拳頭已握了起來。「反正就是被一堆跳蚤叮了整晚,都快癢死了!」
「跳蚤?」她一副瞠目錯愕狀。「你那間房里有這玩意兒呀?」
「怎麼會沒有?我無論到哪兒睡覺都會踫上這該死的蟲子!」
「是不是……?」不懷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溜呀溜的。
「你這是什麼眼神?」他戒慎的一退。
「你是不是很久沒洗澡了,所以……」
「去你的!我可是很愛干淨的,最起碼三五天洗一次。」
「嗯嗯,那差不多啊,我搞不懂為什麼跳蚤特別愛找你麻煩,我昨晚可是一覺到天亮呢。」眯著眼,她露出好滿足、好幸福的笑臉。
「總而言之,我覺得這天地萬物都和我有仇,就不要再說了!」路寒袖轉身朝另一間客房走去。「喔,我想也是。」
路寒袖伸手正要敲門,門卻突然開了,門里門外的雙方同時一愣。路寒袖舉在空中的手也沒收回,卻听里頭的人率先開了口。
「呃……敢情兩位客官要找昨晚住這兒的兩位姑娘?」發話的是這家客棧的打掃小廝。
路寒袖怔忡地朝里頭望去,發覺房內已人去樓空。
「她們人呢?」秋漾影緊張忙問。
「她們很早就走了,大概是天還沒亮的時候。至于去了哪,我也不清楚。」小廝不敢怠慢地回答。「怎麼會?」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們竟然不告而別,這……這未免太不近情理了!」「看吧!」他狠狠瞪向她。「我就說不應該輕易放過她們的。」
「怪我?我哪知道她們會說走就走嘛!」她懊惱地敲敲腦袋,無辜地垮下臉蛋。
「她們天還沒亮就走人,現下要追也沒得追。」路寒袖悶悶不樂地板起臉。「早知道這樣,昨晚應該把事情問清楚才是。」
秋漾影像要點頭也像在搖頭,她突然抬首。「不過,我們把事情問清楚做什麼?她們究竟被誰追著跑又不干我們的事。」
被她這麼一點醒,他呆了呆,突然深感莫名其妙,擊掌同時叫了一聲。
「說的也是,我們干嘛管那些黑衣人是誰。」
「本來就是啊,誰要你一頭熱來著?」
他惱羞成怒地瞪她,把過錯全推到她身上。「這全都要怪誰?還不都是你多管閑事,要不我也不會跟著出去找麻煩!」
「怎麼,原來這全是我的錯呀?」她故作驚訝地模著下巴頻點頭。「這麼說來,我昨晚賣命換來的一夜安穩,你路某人完全不懂感激嘍?」
不待他接腔,她又自顧自地再道︰
「也對,你被跳蚤咬了一整晚,根本也沒怎麼好睡,但我倒是要好好感謝這些跳蚤兄弟們,最起碼它們讓我覺得心里舒坦些,可以看到某個沒良心的家伙身上被叮得紅紅腫腫。」
她的伶牙利齒讓他又氣又窘,找不出適當字眼予以反擊。畢竟,她說的都是「實話」,反倒是他顯得既窩囊又愚笨!
他無法理解自己的聰明才智在遇上她後怎麼也派不上用場,他更無法想象再和這個丫頭相處下去,他會變成什麼墜腳德性!
「算了!我們走吧,到底是找人要緊,什麼線索都還沒有。」放棄與她斗嘴,他邁步朝外頭走去。「怎麼會沒有?」她突然語調輕松地冒出這句。
他倏地收足回過頭來。「你幾時發現了新的線索,我怎不知道?」
秋漾影眼眸一轉,又甜甜地笑了一笑。「就在昨天呀,你都沒發現嗎?」
「昨天?昨天發生的淨是些烏煙瘴氣的事,哪來的線索可言?」他沒好氣的抬抬眉毛。
「是嗎?可我總覺得這些個黑衣人,跟葉紅萸遭劫似有那麼點關聯耶。」
路寒袖毫無預警的一愕,正努力將這兩件事串連起來。
「你的意思是……」
「同樣是黑衣人裝扮,同樣在夜半劫持樣貌不凡的女子,就算是巧合,也值得我們花點時間好好查清楚吧?」
他的臉色又難看起來。「你一下子說她們的事與我們無關,一下子又說這是條線索,你這樣反反復復到底是什麼意思?」
「哎呀,開個小玩笑何必認真生氣?只是想測測你腦筋清不清醒呀,何況這些都是我個人的想法,我怎曉得你有沒有想到?」
「我一整晚睡都沒睡好,哪想得了這些事!」
看他白臉發青,秋漾影禁不住噗詠笑出聲。「好好好,我不欺負你精神不濟了,咱們還是四處去探探消息吧,我想以她們兩個弱女子的緩慢腳程,一定追得上的。」
「你確定?」他瞪大眼。「她們可是天還沒亮就走了!」
「我知道啊,問題是,你覺得那些黑衣人會輕易放過她們嗎?」溜著眼珠子,她側臉慧黠反問。
「這……當然不會。」他的表情馬上變得凝重。
「那就對了,所以我們快走吧!」
曉煙未退的晨曦時分,天地萬物一片寧靜,偶有夜伏未歸的鳥兒啁啾掠過一輛小馬車的車頂,然而顛箕中的兩人卻已累極地沉入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