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半晾在椅背上,臉兒低垂,兩手松散的掛于椅把兩側上腿伸直,一腿斜放,顯然累得不省人事。
彼洛航走過去輕拍她的肩膀,試著叫醒她。
「夏櫻?」
喊了幾聲,夏櫻緩緩睜開疲憊的睡眼,看到來人,連忙揉著眼楮坐直身子,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這兒睡著了,窘得兩頰腓紅。
「對不起,我……」
他施予一個諒解的淡笑。「今天辛苦你了,瞧你累成這樣,還有辦法騎車回家嗎?」
夏櫻緊張的瞄了眼手表,急忙站起來。「我沒事,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我……我回去了。」
說著去置物櫃里拿她的帆布袋,怎料一個沒拿穩,袋子整個翻轉掉下來,滾出一地的瓶瓶罐罐。
「啊!」她無措的低叫一聲。
「我幫你撿吧。」他蹲,然而一瞧見掉在地板上的一小包東西,他錯愕的呆住,直覺就拿起來。
當夏櫻猛然想起袋里那東西而倉促轉頭時,顧洛航已面色凝重的發出疑問︰
「這是什麼?」
她臉色發白,一時腿軟的坐在地上。
問話同時,顧洛航光看她的表情就證實了心中想法︰「這東西是哪來的?」
夏櫻無助的搖頭,緊抿不帶血色的唇辦,神色悲愴而絕望,眼底翻了朵淚花,愈蓄愈深,傾刻間順勢滑下,大顆大顆淚珠如潰堤洪水,濡濕了她的臉頰與衣襟。掩住臉,她無言的啜泣起來。
「是你男朋友的,對嗎?」他倏地指間收緊,已經猜測到事情是怎麼回事。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但他知道,她默認了。
「所以你身上的傷,是他干的好事?」
「他已經失去理智了,當時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掙扎許久,她嗚咽地開口說道。「我想阻止他,反而惹他抓狂,他才會推我去撞桌角。」
「夏櫻,你不能這麼過日子,雖然我不了解你跟你男朋友的感情,但你必須離開這個男人。」
「我……」她神色哀戚的抱著帆布袋,又開始撿東西。「我曾想過要離開他,可是,我的東西都在他的住處,我要走,也沒有地方去。」
「那你家呢?你難道不能回家嗎?」
「我……我根本沒有家,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我如果有家,又何必待在他身邊委曲求全?」她苦澀的笑了,笑得既空茫又淒涼。
「夏櫻……」他心里一痛,她悲憐的遭遇實在無法讓他置之不理。當下站起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當他回來時,手上那一小包白色粉末已經不見,不知是扔了還是暫時收押。
「你不要再回那個地方了,先到我住處屈就幾晚,我再想辦法替你找適合的雅房。」
「嗄?」夏櫻思緒縹緲的抬起頭,滿臉的難以置信。
「你住我住的地方,我回我老家睡,不然你男朋友肯定還會找你麻煩。」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或許覺得我多管閑事,但不管怎麼樣,你是我的員工,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回那個混帳的身邊,何況那包粉你打算怎麼處理?光憑你會留到現在我也猜得出,你預備回去再還給他,因為你若不給他,他會繼續打你,而你根本沒勇氣將那東西丟掉,對嗎?」
夏櫻的身子隱隱抽蓄著,狼藉的臉孔不見血色,她咬住唇瓣,黯下眼眸。
「就算我躲去別的地方,他知道我在這工作,還是會找上門的。」
「找上門又如何?他真敢找你麻煩就等著被送進警局。非法持有毒品,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想吃免費的牢飯。」他冷峻的說。
「我……我真的不想害到大家,也不想害到你。你已經幫了我許多,我真的不能連累你。」
「你不想害到大家就跟我回去,走吧。」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他一把扶起她,讓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航哥……」
「我不是個怕事的人,這一點你記住了。」再說了這麼一句,顧洛航攬下了發生在夏櫻身上的種種不幸。
兩人坐上車,朝田寮而去。
至于命運還有如何荒謬的安排,誰也管不著了。
棒壁有動靜了。
一听見鑰匙開門的聲音,坐在化妝台前翻著書刊雜志的曲淨楚直覺瞄了眼桌上咕咕雞鬧鐘。
三點零二分,他今天又回來晚了。
匪夷所思的是,他選擇回自己房間,而不是回她的房間。
這情形似乎有些不對勁,她忖度半晌走出房外,剛舉起手準備敲門,門卻正好打開,一臉凝重的顧洛航從里頭走出來。
盡避門已經被他隨及帶上,但在那短暫一瞥中,她確信自己看到他房內有人,而且是個發型嚴重蓬髻,有著爆炸頭的女人。
垂下半懸在空中的手,她靜靜地望著他走向自己房內。
她有預感,他們之間出了事情,他的一言不發,以及那名陌生女子,都讓她知道他們的關系有了變化。
她把門慢慢關上,貼著門板,幽深的眼眸凝視他孤寂的身影,那張毫無起伏的臉孔,沒有喜怒哀樂。
「怎麼了?你今天怪怪的。」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的放在腿上,許久才抬起頭,作了此生最痛苦的決定。
「我想,我們之間的游戲該結束了。」
她震動的渾身顫栗,瞠目錯愕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我不想再玩下去了,就是這樣。」
錯愕過後,曲淨楚很快就找回了鎮定與從容。「是嗎?看來你是膩了。也好,踫巧我也打算離開這里。」
「離開?」一人各給一個打擊,換他心驚的瞪住她。
「是啊,等我把東西收拾好,也許明天就走了。」努力按捺著胸口那股不甘心與不舍得,她輕描淡寫的聳肩,挪動步伐坐到床沿。「到時再麻煩你跟阿帆說一聲,我預繳的押金應該足以賠償你們的損失。」
他額頂的青筋隱隱浮動,拳頭握緊,像在忍耐些什麼。「就這樣?」
「就這樣。」
「……你什麼都不想解釋嗎?關于你要離開的這個決定。」他力持鎮定的壓抑著聲音。
「那你呢?游戲結束的原因,是否也該告知我一聲?」她諷刺反問。
「結束就結束了,還需要原因?」
「也對,反正我也猜得出大概的原因,不在乎找到另一個迷人的小女孩,雖是蓬蓬頭,看那背影倒是弱不禁風得很。」
「你……」他一愣。「你看到了?」
「是啊,很不湊巧就是瞄到了,但這也沒什麼。」她故作灑月兌的笑說︰「反正我跟你之間純粹是場游戲,好聚好散,誰也不欠誰。」
這樣的灑月兌與暗諷,逼出他心底的妒意與苦澀。「沒錯,好聚好散,接下來你便可以去尋找下一個目標,即便這人是我的好朋友也無所謂。」
「你說什麼?」她一時僵住,臉色驟變。
「我也很不湊巧瞄到了那一幕,你們親昵的摟著、笑著,活像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明明心里痛苦得要命,他硬是裝出不在乎的表情。「就跟我當初猜測的一樣,你們會是很適合的一對。」
「等一等!這事你誤會了……」急于解釋的她,失了方寸的站起身子。「我和關冷樓並不如你想的那樣,雖是你親眼所見,但這是有原因的。」
「你為什麼要緊張呢?」見她手足無措,他出奇的淡漠與沉穩。「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事實上你也沒有必要向我解釋真相是什麼,不是嗎?」
「但是我……」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她痛恨那種被誤會的感覺。
「就這樣了,我話就說到這里,時間不早,我要回家去了。」
「回家?」
彼洛航沒回答,走出這曾經糾葛情火的地方,關上那扇開啟游戲按鍵的門,讓自己孤獨的身影就此被隔絕在外,遠離她的視線,阻斷她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