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挫敗而憤懣的低吼一聲,身子暴退數十來步。
縱目瞧去,整個司徒府泰半已陷入熊熊火海中,他決心不再戀戰,轉身狼狽地逃竄出府。
藺明爭沒有隨後追上,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
丟下長劍,他沖進秘室中,看見曹影倩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大小姐——是誰?!」听到身後傳來細碎腳步聲,他警戒的回身陡喝。
卻發現一個面色蒼白如紙的女子杵在門後發抖。
「你是誰?」
「我……我……」燕雪娘無助地抓住門板,老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美眸撲簌簌地滾下淚來。
在確定這女子並無任何攻擊性後,藺明爭迅速奔至床沿,解開了曹影倩身上的睡穴。知她受了重創,急忙檢視傷口,愕然發現偌大的一條刀痕已愈合,內傷也療養完畢,只需休息幾天便無大礙。
在他愣住之際,曹影倩已幽幽醒轉,眨眨虛弱的眼,意外看到藺明爭就在自己眼前,激動得直想起身。
「明爭哥!」
「先別起來,讓我慢慢扶你。」
「……嗯。」知道自己已平安獲救,一顆懸著的心不禁放下。「對了,本姑娘呢?你救到她沒有?」她不顧自身傷勢趕緊追問。
「她已經讓人先救回去了。」
「那——」她小心翼翼地。「司徒昭葛死了嗎?」
「暫時給他逃過一劫,不過,那個始作俑者已經死了。」他淡淡地道。
曹影倩頓了頓,心中不知何以五味雜陳。
「我……」隔了許久,燕雪娘鼓起勇氣開口說話。「我是燕雪娘。」
听見這突來的聲音,曹影倩抬頭循聲望去,藺明爭差點忘了這兒還有個陌生女子,他皺皺眉站起身。
「如果你是被司徒昭葛抓來這里的,那麼你可以放心回家了,他不會再回來這里。」
「這里有解藥!」她急急地喊。
「什麼?」
「被關著的那位姑娘需要解藥,老爺把許多藥藏在這兒,我……我……」
「被關著的姑娘?」他的眉心再度聚攏。「你見過木蕁織?」
「她沒有告訴我她的名字,可她中了怪毒,下半身癱瘓動彈不得,如果不找到解藥救她,她會死掉的。」
「明爭哥,我想起來了!」曹影倩也急促的喊著,用手指向一排書櫃。「先前司徒昭葛為了要救我,就在那櫃子上敲出了一個暗格,里頭好像藏了不少藥丸和菜譜,你快去找找,這姑娘說的也許是真的。」
藺明爭毫不遲疑的來到書櫃前模索一番,好不容易擊出一處暗格,里頭藏有不少珍貴藥瓶與書籍,其中還包括一本「毒門秘笈」,他震懾得無以思考。
「找著了沒有?」
曹影倩的問話並未讓他及時回神。他無法理解,何以這本秘笈落入司徒靳的手中,這才幡然醒悟,原來木蕁織並沒有騙他,秘證確實不在她手里。
「明爭哥?你在發什麼呆?」她不明就里的再喚一次。
他匆忙轉身回床邊將她抱起。「咱們先離開這里吧。」
「……喔。」
經過門邊,藺明爭霍地停步望向燕雪娘。「姑娘還不走?」
「我……」
「外頭已是漫天大火,你還在猶豫什麼?」
燕雪娘黯然的垂下臉,兩手早已捏皺衣擺。「我不知道,還該不該回風月樓那個地方。」
「不嫌棄的話,就跟我們先回曹府吧。」曹影倩溫柔的說道。
想了好半晌,燕雪娘總算怯怯地抿唇點頭。
「走吧。」
「嗯。」
在烈焰沖天中,他們一行三人離開這猶如人間煉獄的司徒府。
嗆出月復腔中的濃煙廢氣,一股陌生的劇痛自腳底板整個竄上腰際,體內似有一條毒蛇在咬噬啃蝕著她的月復部,她申吟一聲,喉嚨處涌上嘔意,她不斷地咳嗽,想把不舒服的感覺統統吐出,奈何反復掙扎,那種痛苦非但沒有消失,纏繞在月復腔間的束縛反而更加緊窒。
雲井農沉心屏氣的捻起細針,全神貫注,朝她腿部幾大穴位攻去,動作例落毫不遲疑,下針速度迅如奔雷駭雨,手法精妙堪稱一絕。
幾針下扎,木蕁織臉上的痛苦終于轉為平靜,月復部的不適也漸漸消弭殆盡。」個時辰過後,她緩緩睜開了眼,一個和藹親切的男人臉孔映入眼簾,看上去約莫五十多歲,但鬢發已經半白。
「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你……」
「我叫做雲井農,你的師父木濟淵曾救過我一命。」
她微愕的瞠大眼珠子,也在這瞬間,她發覺自己的兩條腿已經恢復了知覺。
「這、這……是你救了我?」
「說來汗顏,自從木老救了在下,我也背起了藥筐開始濟世救人,只不過醫術不精,解不了曹大人所中的毒。」
不知怎的,看著這個人,她的眼眶竟漸漸濕潤,仿佛他就是自己的親人,即使她不曾听師父提過這個名字,畢竟師父救過的人何止一二。
「雲……」
「願意的話,喊我一聲雲伯伯,我會很高興的。」雲井農微笑說道。
強忍哽咽,她深吸一口氣,真誠的喊出聲音。「雲伯伯。」
「對了,你身上中的化血軟骨散,幸好還未侵及五髒六腑,我已經順利替你解去,不過你最好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讓血路暢通。」
「好。」
在雲大夫的攙扶下,木蕁織慢慢坐起身。剛要下床,外頭有人敲門進來。
她驀地回首,正好對上來人那雙急切而憂愁的深眸。
不自覺的渾身輕顫,她避開他灼熱幽邃的注視,長睫毛掩去她眸中泄漏的慌張,卻掩不住她無措的神情與舉止。
她知道自己讓他擔心了,也知道曹府為救她而折損了不少人命,她無法面對他咄咄逼人的迫視目光,也無法故作冷傲的撇清責任。
雲井農知他們倆有許多話需要深談,于是抱著藥箱預備離去。
「你們好好談談吧,我走了。」
「雲大夫請留步!」藺明爭截住去路。
「怎麼,你還有什麼事?」
「我想知道,今天在司徒府擊出暗器的人是不是你?」
雲井農和顏悅色的一笑。「我都這把年紀了,哪來的武功幫你上陣。不過,那人確實是我派去的。」
「他是……」
「他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交代他務必為我救日本姑娘,他辦到了。」
「還希望雲大夫讓我知道他是誰,好當面向他道謝。」
「不用了,不用了,這是他欠我的人情,我挪來還木老的救命之恩,你不欠他,木姑娘亦不欠我。」
「雲大夫!」
「我想你有許多話要對木姑娘說吧?」雲井農不容他反駁的搖頭說著。「所以也別為難老夫,老夫還有點事得去忙呢。」
莫可奈何的,藺明爭只好任雲井農離去,僅在心中留下疑問。
凝斂的沉瞳在此時盯住她清如秋水的澄眸,瞳光流轉間,內蘊的情感軟化了剛毅冷峻的面容,他步步走向她。
听著他走過來的腳步聲,她忍不住撇過臉,不動聲色的用力吸氣,強逼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她卻安撫不了心髒的快速跳動。
當他毫無預警的在自己身側坐下,她惶恐的幾乎低嚷出聲。
她只能徒勞無功的瞪著自己的手指頭,試著不去猜測他準備對她說什麼責難的話,也告誡自己必須沉住氣,錯誤是她犯下的,她不能反駁。
「我帶了個東西給你。」他的聲音溫沉柔暖,身上尚有一絲殘存的血腥味,她柳眉微蹙,知道他肯定殺了不少人才將她救出。
但,他為什麼還要給她東西?
他從袍袖中取出一本泛黃老舊的書籍,壓在她冰冷手掌上。
瞪著封面模糊不好辨認的字樣,木蕁織覺得自己正在發抖,因過度激動而全身戰栗。拿起師父傾盡畢生所著的「毒門秘笈」,她極力克制著眼眶中晃動的淚花,可一眨眼,刺燙的淚水便不爭氣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