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謝謝時二少出手相救,此等恩德,來世再報。」言畢,煙兒甩頭便走。
第六章
什麼跟什麼嘛!她見了蒲攻膺都沒腳底開溜,見了他卻視為洪水猛獸,隨便說句感謝的話敷衍了事,就掉頭走人。
二話不說,他大跨步的飛快追上,一拉她縴細的手腕兒,不顧她掙扎的阻力,扯著她,直到彎進一處窄巷方才停住。
煙兒一聲不吭,只是羞惱的用力把手抽回。
「你就沒想過自己的不告而別會激怒我?」時墨不屑地用鼻子一哼,表示自己方才抓她的手是逼不得已。
「煙兒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婢奴,怎激怒得了時二少?」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何以一踫上他,再失酸刻薄的話她都說得出來。
「生氣了?因為我輕易的饒了蒲攻膺那混蛋?」
二個有錢、一個有勢,你們理所當然是一國的。」她冷冷地答。
「你這麼說就太污辱我的人格了。雖然他和家父確實有來往,但憑他這點財勢,我還不放在眼里,我只是不想把關系搞壞,徒增麻煩。」
「倒不如說是你欺善怕惡。」她的回話一次比一次尖銳。
「欺善怕惡?」他甚覺可笑的搖首。「我乃時王府堂堂二少主,何來懼怕之事?但為了不落人口實,說我以身份欺人,避掉惹事生非的嫌疑,才好心饒他一馬,怎麼你心有不服?」他話中有話的嘲弄意味,又刺中她心底自卑的痛。
「既然你怕惹事生非,就不要招惹我!」脹紅著氣極的臉,她忍無可忍的月兌口而出。
「招惹你?」時墨感興趣的收斂起臉上笑意。「這話從何說起?」
「今日你當著大家的面說我是……我是你時二少的愛妾,」她激動得渾身顫抖,不斷咬牙強抑怒火。「是否想過我郁還煙一世的清白,就毀于你隨意笑鬧的一句話里?你又是否想過,你三番兩次與我糾纏不清,外頭人都是怎麼看我的?」
最後一點笑意自他唇邊無情退去,他听著她的「血淚指控」,定定凝視著她發怒時的痛恨神情,那張桃花般容顏,發了火照樣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他靜靜回復自我的高傲與冷佞,平和的情緒,將她的不平照單全收。
「說完了?」
「你根本沒有在听。」一咬下唇,她負氣的別過身。
「為什麼沒有?我沒有聾,你說的每個字,我都听進耳朵里。」
深吸口氣,稀薄的空氣卻幾乎令她窒息。「就是沒有听進你的心底。」
黯沈的眸忽地閃耀星光,他逼近一步,想從她逃避的眼中看清一切。「看著我!」
「你沒有資格命令我。」面對著石牆,她並不打算妥協。
僵凝的氣氛持續繃緊,周遭好似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絲干擾。
「……你要我的心?」渾厚低沉的嗓音,意外的夾帶無限溫柔。「這是你給我的暗示?」
煙兒怎麼也沒想到他曲扭了她的意思,她慌亂的捂住耳朵,來掩飾自己莫名的臉紅,以及耳根子的迅速火熱。
「不,你誤會了,我沒有要你的心。」
「難道你從沒想過,要用自己的美貌來迷倒我?」深邃的眼覽盡她的一舉一動。
「從來沒有。」即使捂了耳朵,他的話仍教自己方寸大亂。
「你出身貧窮人家會沒有想過?難道在你吃了那麼多苦之後,仍不會想籍此過好一點的生活,用不著再看人眼色過活?」
「我不需要如此作賤自己!」
「跟著我就是作賤自己?」他的聲音再度不穩。
他又弄擰了她的意思。「……煙兒只是想過平常人的生活,並非針對時二少。」即使如此解釋,心中卻仍忐忑不安。
「平常人?你長這相貌,不論到哪都會招蜂引蝶,無端惹風波,若沒有人保護你,你最終只會被些婬字輩的富豪捉去當妾罷了。」時墨大動肝火,氣得口不擇言。
捂著耳的手在听聞這句話之後,忽地頹弱的垂放下來。
「因為我的樣貌如此,時二少就斷定我沒有當人妻的資格?」她幽幽的輕聲反問。
「這……」
「所以時二少在笑鬧間說我是你的妾,並不怕損及我的名譽,就是覺得我只是做妾的命?」
「你夠了!不要老是拿我的話來堵我的話。」箭步一跨,他強硬的扳過她的身子,將她的雙肩一按靠住石牆。
此刻,眼底的冷酷使他看來固執而不近人情,倨傲俊朗的五官卻在剎那間進駐她的心房。
屏息不動的她,心神整個因他的灼熱在視而崩裂瓦碎,是怎樣的不寧靜,使她心湖起了這樣大的波濤?
他的臉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屬于他身上的一股氣息,強烈的侵襲她的思緒,攪亂她的神智,即使兩手早握成了小拳頭抵在兩人之間,她卻沒法兒抗拒、沒法兒抵抗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親匿……壓制她肩膀的右手松了,繼而轉移到她的頸後,輕輕施力使她的臉上仰,接著,一個柔軟干燥的唇印上她泛白的菱瓣,小心翼翼異常輕慢,他只想品嘗她的甜味兒,卻不想弄疼那個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
他的溫柔連帶融化了她,不知不覺忘了他的自負、他的高傲、他的可惡;暫時遺忘現實的殘酷,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不過幾秒他便放開了她,讓這個吻短暫的像沒有存在過一般。
微張著杏紅的唇,她仿佛見到鬼魅一般,失魂地揪定他。
「你為什麼要吻我?」難以言喻的悸動在身體里奔竄,她的手掌扶住牆壁,避免自己站不住腳。
「那你為什麼沒有推開我?」他沙啞的問,停在她頸際的手卻沒有收回。心里其實有些不甘心,他一向自恃不貪美色,但眼前的她,卻還是徹底收服了他,誰叫她確實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我……」她努力想保持鎮定,但即使移開了臉,還是感覺得到他目光的逼視。「我只是一個丫環,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推開你。」
「是嗎?」時墨也不動怒,曖昧不明的詭譎氣氛在兩人心口間盤旋。「這麼說來,多親你幾次,你也不會拒絕了?」郁還煙來不及回答,只見大老遠的有人氣喘吁吁奔行過來。
「二少爺,總算找到你了。」殷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發現他們原來「窩」在這堆滿木桶的窄巷里。遲鈍的他竟沒發現兩人的異樣神情。「馬車就停在外頭,您的隨身行李我也打包了些,有十套衣服、五雙鞋子……還有還有,二少爺最愛不釋手的那架琴我也帶了,應該是沒有遺漏的了。」把該說的話一口氣說完。
她的眼中充滿疑問,他要遠行嗎?否則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走吧。」他再度執住她的手腕兒。
「你、你要帶我去哪?」
「兌現我的承諾,陪你天涯海角找回那架琴。」
「什麼?」這樣措手不及的突發狀況,讓她一時難以反應。
出了巷子,四匹黑色駿馬正乖乖地停在街邊,後頭拖著足以容納八人的鐵灰色車棚,煙兒目瞪口呆,直到自己已端坐在馬車里,還無法回神。
「二少爺,咱們要往哪兒走?」殷旗坐在馬夫身側,自一個通氣窗扭頭朝里頭問。
「你說呢?」時墨聳肩詢問她。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行李都打包好了,還會有假?」他故意露出假笑。
說不上這樣復雜的感覺從何言明,有人願意為了她走這一趟,不管他最終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她都無法漠視這份恩情。
「我要去的地方是掩霧山下的一個小村子。」
「听起來挺遠的。」嘴巴這麼說,眉頭卻沒皺一下。「殷旗,問問車夫曉不曉得掩霧山在哪兒。」